说说日本葬礼这门生意

送别亲人的最后一程，变成了一场精心设计的商业流程！在日本各地，与葬礼相关的纠纷正在明显增加。日本国民生活中心在2024年度接到的相关咨询与投诉达到了978件，创下历史新高，其内容大多集中在“希望简化却被层层加价”“不说明收取的费用具体对应的是什么服务内容”。

葬礼演变成了消费纠纷，这无疑是一个值得警惕的社会信号。要理解问题的严重性，不妨先看一组价格。人生终期服务信息公司——镰仓新书2024年的调查显示，带有守夜与告别式的一般葬——绝大多数人选择的基础套餐的全国平均费用为161.3万日，仅由近亲参加的家族葬的平均费用为105.7万日元，省略守夜和告别式的直葬、火葬式的平均费用为42.8万日元。对于消费者来说，这些价格设定丰俭由人，可选择的空间还是很大的。

问题是，葬礼运营方并不肯好好成全。日本NHK电视台针对这些纠纷采访了几组案例。比如2022年2月，东京一名56岁的男性回到山口县老家协助父亲为80岁的母亲举办葬礼。他在父亲加入的一家全国性葬仪公司的官网上仔细查阅各种套餐，考虑到当时仍处于疫情时期，预计出席者只有包括自己在内的六名亲属，于是心中打定主意，办一场40万日元左右的小规模的家族葬就好。但自从跟负责葬礼的人接触后，事情的走向就变得奇怪了。

他不好意思上来就说要最便宜，只是含蓄表达了希望尽量简单，最低限度就好。对方熟练地翻开厚厚的宣传册，连续发问：“祭坛选哪种？棺材选哪种？骨灰盒用哪个？”他只能一边询问“最便宜的是哪一个”，一边迅速浏览宣传册。

等拿到报价单，他惊呆了，总额居然达到了133万9000日元，是预算的3倍以上。明细上写着祭坛20万日元，祭坛装饰15万日元，棺材10万日元、佛衣7万5000日元……他追问对方“有没有更便宜的”，对方回答：“这已经是最便宜的了。”

男性越想越觉得不对，当场拿出电脑，指着自己在网站上查到的40万日元的套餐。对方却模糊地回应“那个套餐不太好”。男性只好转而要求剔除鲜花、供品等选项，每当他提出“能不能再减一点”的时候，负责人就会垂下脑袋，用近乎责备的口吻说：“那样的话，您母亲会很难过的啊。要好好地送她走。”事后回想，男性觉得，一切都想是训练有素的表演。

年迈的父亲在这种拉锯战中筋疲力尽，男性也没有余力再去寻找别家，只得在焦虑与不安中签下了合同。但事后他越想心中的疑问越大，于是找了该品牌旗下的另一家公司，提出了同样条件，对方给出的报价是52万7250日元，不到自己实际支付的一半。在他拿到的明细里，祭坛、棺材、骨灰盒等都是会员免费的。也就是说，作为这家葬礼公司会员的父亲，本来就有权享受一些免费的待遇。

另一起案例则更令人痛心。关东地区的一位男性在准备给葬礼公司付款时，注意到账单上有一项遗体防腐处理。处理方法是切开部分身体，向血管里注入药液，以延长遗体的保存时间，费用为22万日元。而他直到事后才知道这项处理需要切开亡妻的身体。他说，如果我知道会这样，是绝对不能同意的。

更令他震惊的是，在这项服务的同意书上，姓名与地址都不是他本人的字迹。而葬礼公司坚称，员工是获得口头承诺后代为签名的。在遗属心理极度脆弱的时刻，故意简化处理或者说故意浑水摸鱼，可见葬礼公司的轻率与傲慢。

葬礼的价格竞争，被认为是造成纠纷增多的原因之一。从业30多年的一位业内人士在接受NHK采访时坦言，现在利用网络宣传来争取客人的葬礼公司越来越多，传统经营模式的公司为了不失去客户只能压低入门价格，然后再通过追加选项把总价抬高。

还有一些葬礼公司采取的是底薪低、提成高的业绩考核制度，达不到销售指标甚至会被罚款。所以员工就通过制造焦虑的话术来让本就脆弱的遗属产生动摇，被牵着鼻子走。 最后是有一套观察培训。让员工先观察遗属的鞋子、手表、眼镜，看起来有钱，就把各个项目的单价往上提一点，反正对方也不知道行情。

的确啊，像葬礼这种事情，普通人的一生顶多经历一到两次，根本不了解市场价格，也没有经验。死亡又不可避免地会带来悲痛和手忙脚乱，这就让遗属成为信息不对称下的弱势一方。而对于想钻空子的葬礼公司来说，可真是再好不过的赚钱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