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担任第79任日本首相的细川护熙,有着多重的身份。他不仅是日本战国名将细川藤孝的后代、熊本藩肥后细川家直系第18代传人;还是发动侵华战争的祸首之一、前军国主义首相近卫文麿的外孙。
但是,细川护熙并没有被家庭身世里面这个沉重的“历史包袱”压垮。作为日本1955年后第一位非自民党首相,细川护熙1993年上台后就用毫不含糊的语言,承认日本军国主义时代所犯的战争罪行,为改善日本与邻国关系,树立日本的正面形象发挥了重要作用。值得一提的是,细川护熙为此在1994年遭到日本右翼暴力团组织的枪击。虽然他有幸没有遇难,但由此可见那股势力的嚣张。
做过朝日新闻社社会部记者的细川护熙可谓多才多艺。他不仅是政治家,还是陶艺家、文学家。任熊本县知事时,爱好运动的他甚至还作为运动员参加过日本全国运动会。
近日,细川护熙先生接受了《日本新华侨报》总编辑的书面采访。
日本应在反省历史基础上开展对华外交
《日本新华侨报》:1993年8月15日,您作为日本首相,第一次在战争牺牲者追悼仪式上表示,“日本负有对亚洲的加害责任”。这段发言非常有名,您认为日本在对中国外交上应采取何种态度?
细川护熙:是的,1993年8月就任首相后,我立即在8月15日的战争牺牲者追悼仪式上说了这番话。其实,我只是坦率地承认了一个历史事实,那就是日本的殖民侵略政策,给以中国为首的亚洲各国带来了沉重的伤害与痛苦。到现在,我的想法也没有改变。我认为今后日本对中国的外交,也应该在深刻认识并反省这一历史事实的基础上进行。
另一方面,我们也应该看到,那场战争已经过去近70年了,日中邦交正常化也40多年了。日中两国关系经老一辈人的不懈努力,在多个领域取得了飞跃性的发展。现在,日中两国可以说处于难分难离的紧密互惠关系之中。
作为邻居,日中两国之间不可避免地会存在各种各样难以解决的问题,我想,恐怕今后也会是这样的。在我看来,日中两国的领袖必须站在更高的立场上,从大局出发,冷静地寻找智慧的办法解决这些问题。古语曾言“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我希望两国领导人也能抱着这种态度来对待两国关系。在因“尖阁(中国称钓鱼岛——本报注)问题”关系紧张的今天,日中两国更需要回到40年前发誓“不再互动干戈”的历史原点上。
《日本新华侨报》:现在的中日关系,在政治上处于十分复杂的局面。您对安倍新政权的对华政策有何期待?
细川护熙:我认为安倍晋三首相会坚持他一贯的立场,那就是日中两国是战略互惠的伙伴关系。我相信他今后也会按照这个方针,推动两国关系向前发展。
我希望安倍内阁能够从两国的长期利益出发,拥有沉着、冷静的大局观,采取积极的对华政策。同样我希望中国的习近平政权也能推动这样的对日政策。两国关系如果面临危机,两国人民必然遭受重大的损失。现在正是考验两国政治领袖的能力与勇气之时。
细川家从小就教育孩子学习中国文化
《日本新华侨报》:我了解到细川家是自镰仓时代延续至今、有着七百多年历史的日本世家,美术馆“永清文库”的创立者、细川家第十六代传人细川护立自少年时就醉心于中国文化和中国文物。您能介绍一下细川家和中国的渊源吗?
细川护熙:以汉字、古文为代表性标志,日本文化里面有许多内容来自中国文化。在日本的江户时代,学习《论语》和汉诗是武士们的共通爱好。细川家的武将也是一样。到了明治时代,日本的学校教育课程里依旧有《论语》和汉诗,我的祖父细川护立更是从五岁开始就阅读中国古典文学。他在回忆往事时提过,日本有用《百人一首》(和歌集——本报注)制成的纸牌,而细川家的纸牌则是用《唐诗选》制成的。祖父通读中国的《论语》、《史记》、《十八史略》等,到了晚年还能默背出《唐诗选》的内容。祖父非常向往中国文化,而且在这方面也有一定造诣。
在江户时代,细川家是熊本藩的藩主,那片土地上盛行汉学,著名儒学家辈出,直到江户时代末期,都有着学习汉学的传统。当年教祖父作汉诗的老师在后来还获得了日本学士院奖,成为文学博士。祖父当年也用古文给校刊写过文章。但是,他在认识到自己不可能成为老师那样的真正的文学家后,就放弃了作汉诗。
祖父十八岁那年,通过同为熊本县出身、当时在北京公使馆工作的内田康哉(日本前外务大臣)去了中国,在北京游览紫禁城和万寿山,还买书带回来。他不仅热爱中国文化,还热爱中国美术品。祖父自1926年开始,在欧洲住过一年半的时间,他在巴黎从一位中国的古美术商手中购买了“金彩鸟兽云文铜盘”等。
其实就在那之前,祖父实现了他多年来的梦想——援助对中国文明遗址的学术性开发。在祖父援助的楽浪郡遗址开发过程中,出土过一件漆盘,上面有着和“金彩鸟兽云文铜盘”类似的花纹。这也是祖父当年购买“金彩鸟兽云文铜盘”的原因之一。
东京国立博物馆的“浮雕十一面观音龛”,就是我祖父捐赠的。那原是中国唐朝武则天时代长安宝庆寺的雕像,后来流入日本。我很小的时候就在祖父的公馆里见过那尊佛像。当时公馆里放着很多石雕佛像,我在玩捉迷藏的时候就经常喜欢躲到佛像后面。祖父收集了很多中国六朝时期到唐代的佛像。那时候,祖父的合作人是日本著名美术家冈仓天心的助手早崎梗吉。早崎梗吉从中国带回的佛像几乎都被祖父购入珍藏,并将其中的大部分捐赠给了东京国立博物馆。
推进日中文化交流有助消除误会
《日本新华侨报》:在告别政坛后,您作为陶瓷工艺师和两所艺术大学的校长一直活跃在日本文化界。您怎么看待中日两国在文化、教育、艺术领域方面的交流?
细川护熙:我认为,推进日中两国间的文化艺术交流,看起来好像对两国政治、经济方面出现的问题没有直接帮助,但毫无疑问地会促进国民间的相互理解,有助于消除误会,建立友好感情。
日中两国有着两千年的共通的历史和文化,与此同时,两国又在彼此的影响下建立起具有自己特色的文化。因此,我认为,日中两国今后也有必要继续并加深这方面的交流。在日中关系当中,这一点尤为重要。
《日本新华侨报》:我了解到,中国历史纪行丛书中的《中国的诗心之旅》马上就要出版了,这是您关于中国的著作,大家都期待着。您能介绍一下本书的内容和对中国的印象吗?
细川护熙:读诗文,欣赏古人的书画一直是我最大的兴趣之一。近几年,我的兴趣开始转移到自己写和画了。写的多是古人的诗文和句子,画的也多是根据这些联想到的东西。人们常说“诗书画一体”。我也这么认为,三者很难分开。鉴赏也好,表现也好,都是引发我的诗兴,发现诗兴所在。
到现在,在我的人生中,与我最亲近的文学作品就是汉诗。写也好,画也好,我是在汉诗的伴随中长大,让我震撼的也是汉诗,所以“如果去旅行一定是中国”的心情油然而生。就这样开始了在中国的旅行。这是2008年的事。我从孩提时代开始就熟悉汉诗,喜欢读从公元前开始到近代的汉诗作品。那次旅行,我就以汉诗和诗人为中心,将书法家、画家、政治家、历史学家等的言行作为旅行主题。在中国,很多政治家也是优秀的文人,要把两者分开是没有意义的。我还请求和很多思想家和宗教人士交流。因此,我了解到各个领域的事情,我的诗兴让我找到了其共性。
老实说,选择摄影的场所也让我数次感觉很辛苦。诗歌中写到的名胜古迹埋没在高楼大厦之间,和脑子里的形象大相径庭,这种事情经常发生。在漫长的历史变迁中,中国早已发生了戏剧般的变化,这一点我是知道的。政治挂帅的年代,我也访问过以北京为主的多处地方,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中国的变化。但是,我那次去中国也不是一次怀旧之旅,我在接受着变化。我试图去体会古人的诗兴,是确认那些人与自然共同编织的历史时光的旅行。能否从中想象出那些诗书画,是我的兴趣所在。结果,我写出了48个旅行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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