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文史漫笔404】看看日本乱世中的文化武士细川藤孝

提笔开篇，不妨做这样一个比喻，在日本战国时代的血色硝烟中，细川藤孝犹如一株生于乱世的幽兰，既以铁腕逐鹿天下，又以笔墨浸润风雅。而我，更看重后者。

从家世上看，细川藤孝生于天文三年（1534年），小名叫“万吉”，原来是三渊晴员的儿子，却因为命运之手被送入细川元常的养子序列，从此以“细川”为姓，踏入幕府权力的漩涡。他先后侍奉过足利义辉、义昭两代将军，又在织田信长的铁蹄下辗转，最终归于丰臣秀吉与德川家康的麾下。也就是说，日本“战国三杰”，都曾经是他的主人。人生不易，抉择连连，有的日本史学家讥讽他懂得“出世术”，我却觉得他正因为“站队正确”，才在乱世中写就了一段不朽的传奇。

细川藤孝有忠诚的时候。永禄八年（1565年），他从兴福寺（位于今天日本奈良市）救出了被幽禁于此的足利义昭。八年过后，他因为看透室町幕府衰微，不再追随其第十五代将军足利义昭，而毅然转投织田信长。有人认为这是他的“背叛”。我则认为，这个决定，不仅体现了细川藤孝对时局的敏锐洞察，更彰显了他为家族存续不惜一切代价的决心。本能寺之变，当亲家明智光秀妄图拉拢他共谋大业时，他却以“幽斋”之名，断然剃发隐居，割裂旧情，把家督的位子让给嫡子忠兴，在乱世倾轧中保全了家族。

值得着墨重笔的是细川藤孝与茶道。如果说战场上的细川藤孝是冷峻的谋士，那么茶室中的他，则是一位通透的哲人。他与日本“茶圣”千利休交好，其子忠兴更成为“利休七哲”之一，家族茶道一脉相承。在藤孝的茶室中，茶香袅袅，琴声悠扬，他与友人品茗论道，畅谈天下大事。茶席上的密谈，往往暗藏联盟的契机；一盅抹茶的清香，也能化敌为友。

我此前在文章中多次见过，在烽火连天的日本战国时代，茶道不仅仅是风雅的消遣，更是政治的延伸。细川藤孝通过茶道结交权贵，扩大自己的影响力；同时，他也利用茶道传播自己的文化理念，倡导以和为贵、清心寡欲的生活态度。他的茶道，融合了禅宗的思想精髓，强调“和、敬、清、寂”的境界，让人们在品茗的过程中感受到内心的宁静与和谐。

细川藤孝的茶道，还体现在他对茶具的鉴赏与收藏上。利休所制的“瓢花入”、忠兴手作的“竹二重切花入”，都珍藏在细川家世代相传的茶箱中，成为战国美学的一抹剪影。这些茶具，不仅见证了细川藤孝与千利休之间的深厚友谊，更承载了他们对茶道的共同追求与热爱。

细川藤孝晚年隐居京都吉田，以茶会友，以歌寄情。他的茶室，成为了文人墨客们聚集的场所，他们在这里品茗论诗、挥毫泼墨，共同创造了一个充满文化与艺术氛围的小天地。藤孝的茶道，不仅影响了他的家族与友人，更对整个日本茶道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我想强调的是，细川藤孝的茶道，还是他化解杀伐、追求和平的重要手段。在乱世之中，他深知武力无法解决所有问题，唯有通过文化的交流与融合，才能实现真正的和平与稳定。因此，他利用茶道这一平台，与各方势力进行沟通与协商，努力化解矛盾与冲突。他的茶道，不仅成为了他个人修养的体现，更成为了他治国理政的重要工具。（2025年6月5日写于东京乐丰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