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景谈天：残缺的美之极至

因为是草民，所以不经“震”，所以也经常被震撼。记得第一次看见大海时，立时就被她的广阔、浩瀚所震撼了。第一次乘汽车、乘火车、乘轮船、乘飞机也都被人类的智慧无数次地深深震撼过，初来日本，第一次“花见”，又被那如云似幻的“樱海”给震撼了。前年，央视春晚的《牵手观音》简直就是把因旅日地震频发而早已练就的“耐震金刚不坏之身”又“震”了个神魂颠倒。相隔一年，前一阵子偶尔看到一期迟到的《东方时空》，讲述的是第四届全国舞蹈大奖赛银奖获得者瞿孝伟和马丽的故事，“耐震金刚不坏之身”却又一次被这对缺胳膊少腿的残疾人组合演绎的《牵手》舞蹈所深深地震撼了。

2007年4月20日晚，第四届CCTV舞蹈大赛拉开序幕，唯一的一对残疾人选手马丽和瞿孝伟在音乐声中上场了：一位被突然袭来的车祸夺去了右臂的花季少女呐喊着，绝望地在挣扎着，在她甚至失去活着的勇气的时候，一支拐杖伸到了她的面前，顺着拐杖望去的姑娘，看到了一双坚定的眼睛，同时也看到了一支拐杖和一条腿支撑着的一个高大的身躯正向她伸出有力的大手。从中看到了信任、关爱和激励的姑娘不由得伸出颤抖的手向这目光探求而去，两只手刚一触碰的一刹那，少女心中所有的悲伤和委屈立时像决堤的洪水般宣泄而出。瞿孝伟拄着拐杖追逐着马丽，马利则借着瞿孝伟的双手支撑抬首舒臂昂扬伸展。两个互相寻找支撑的残缺的身躯，两个同样的命运，把他们紧紧连在一起，面对着前途的风雨、坎坷，但有爱在心中的二人，他们坚信坎坷终将被变成坦途，风雨过后，必将是明媚的春天。动作淋漓畅快舞姿圆润和谐，两个残疾人牵着手共同“舞”向了爱的港湾。这就是残疾人马丽、瞿孝伟在CCTY舞蹈大奖赛获得“榜眼”银奖的作品——《牵手》。

只有经历才会成熟，马、瞿二人的表演，我们承认他们首先是演出了真实、真情才感动了人们，但是，他们通过自己不寻常的努力，用残缺的躯体诠释着的那种不服输，不向命运低头敢于直面人生追求艺术的勇气、毅力，把《牵手》演绎得犹如浩瀚大海，犹如小溪流水，犹如狂风暴雨，犹如微风拂柳的那种流畅婉转、淋漓尽致。尽情地在舞台上展示了他们那残疾的辉煌。维纳斯没了胳臂才闻名于世，而我们的马丽瞿孝伟却是以真正的残疾之身在表现着他们那残缺的美之极至。

终场时，据说许多人都被两位残疾人的全身心投入感动得热泪横流唏嘘不止，谢场很久，剧场里还是掌声不息，这样的场面也使我们想起了前年春晚的《牵手观音》，聋哑领舞人邰丽华带着她的聋哑姐妹们在无声的世界里以庄重典雅的扮相；整齐划一的动作和美轮美奂的舞姿曾经也为我们这些正常人献上了一台无比珍贵的艺术飨宴，这样的场面还使我们想到了残奥会上单腿姑娘的三级跳、无臂小伙的泳场劈波、轮椅勇士的篮板扣杀以及弱智男女的百米冲刺等等，这一切的一切，无时不在“震撼”着我们这些所谓的“健全人”的心灵。是的，现在的社会生活对于正常人来讲是愈趋完美圆满，这也就使得现代正常人尤其是年轻人更加拙于苦难、难以清贫，更谈不上艰苦奋斗了。究其原因，现代优裕的社会环境使得正常人缺少逆境的锤炼、残酷命运的折磨其实才是主因。其实，不仅仅是现代残疾人的不肯向命运低头的顽强拼搏精神在“震撼”着我们并教给我们这些所谓的正常人的人生观，古人亦早有“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尔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泱泱《史记》，如果不是司马遭难，也料难传世。凡此种种，古今事例无不在告诉我辈，许多残疾人是用超出我们正常人几倍甚至几十倍的努力在不懈的奋斗并取得了辉煌的成绩。是的，大自然带给我们的震撼，让我们敬畏大自然，而残疾人的拼搏精神带给我们的震撼则不仅仅让我们敬畏同时也荡涤着我们这些所谓“健全人”的心灵，催人思考，督人奋进。愿这残缺的美之极至，震醒我们这些所谓现代人的麻木，震撼到我们的精神尽处。

(本文作者系自由撰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