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郸学墨 快人快刀

你一定听说过邯郸学步的故事吧?不过,自古听说邯郸人走路很好看,却不曾听说邯郸人写字很好看。而今,从邯郸来了一个书法家李银山,在名古屋创办“日中古墨书道友好协会”,频频举办讲座、书展等交流活动,使原来只知“邯郸学步”之典的日本人开始邯郸学墨,纷纷跟着李银山学起书法来,古墨书道已成了中日两国的友好之道。

近日,第三回日中友好古墨书道展在名古屋市最繁荣的“荣”展出。著名的书法篆刻大师朱培尔、郭文志应邀前来参展并举办艺术讲座。朱培尔身为《中国书法》杂志编辑部主任,乃当代书画印三绝之大家; 郭文志为著名书法家、邯郸大学副院长,乃李银山的恩师也。名家莅临指导,八方闻讯而来。

这是一个星期天,五十多名中日书法爱好者聚集在名古屋市中心某教室里。笔者应邀前来翻译。只见“朱培尔郭文志书法篆刻艺术讲座”的红色横幅下,一个敦实古朴的汉子正奋笔疾书古拙的汉字。随之,白板上出现红色的一方方形状各异的印章构图,据说那是由金文和甲骨文混合组成的。古为今用,古为我用,随意求变,雅拙新奇,朱培尔大师强调着篆刻艺术的章法。他对篆刻创作有着独到的思考,即在篆刻的“篆”与“刻”之间,更侧重于“篆”的作用,着眼于篆刻形式上的拓展与对视觉效果的强化,追求章法与刀法的相映成趣……

这些精辟见解何以翻译?作为一个笨拙的翻译,我只好求助手中的电子字典。不过,要找篆字,却必须找朱老师手里那本已被翻烂的字典。我晃了晃银闪闪的电子字典,而后高高地举起金黄色的古旧的字典,大家会意地笑了。

不过朱老师写的到底是什么字?本来就难以辨认的古文字加上变化加上反写,就更加认不出来了。认不出,越想认,在座的中日学员个个睁大眼睛。

可怎么说明反写呢? 我急中问老师,可以说就像照镜子一样吧?对,老师写的就是镜中字。于是举座皆喜。终于有人认出来板书之字了,嘿,是“中日友好”,还是“中日友好”,可谓“万变不离其宗”嘛。

章法之后讲刀法,刀法有切刀冲刀,朱老师边讲边现场表演,只见他迅速地把“中日友好”描在一方小小的寿山石上,紧接着刀起刀落,率直酣畅,挥洒自如。有评论说培尔用刀率性而灵活,追求的是流动中的丰富、破碎中的精微、荒率中的形式感,果然不假。

辛臣先生也曾评说:培尔为人,真诚爽直,快人快语,而在这“快”字之中,又很讲究分寸,不做不当做的事,不说不当说的话,说话办事合情合理。这正如同他写字刻印,奋笔挥刀,痛快淋漓,而精妙巧思随处可见。他的直接,他的快速,他的精神,他的流畅与丰富,都充分表现出培尔具有蓬勃的朝气和旺盛的生命力。

朱老师自己则说,他只要一拿起刀和石头就会有一种冲动!眼下他的冲动激起了满座群情激昂。

有人问:如果不刻在石头上行吗?

朱老师笑答:行啊,我八岁的时候就是在萝卜上肥皂上刻字的,只要能刻的就刻,然后用蓝墨水到处印,好不得意,哈哈……

不过,刻在石头上追求的是金石气。

好一个金石气!后来我在书展上看到好些培尔的“瓦当之作”,金石气盛,格调不凡,粗犷中有细腻,深厚中有轻灵,大气中有禅机,意蕴深长,耐人寻味。

追寻他的创作经历,朱培尔说他出生于江苏无锡,自幼随父下放乡间,所以现在更喜欢身居北京闹市高楼,鸟瞰灯火辉煌……多有趣的“南人北居”现象啊。也许以前相书中的“南人北相”之说有一番道理——都是“南人”,吴昌硕作品的浑厚华滋与他的“无须”之间,鲁迅杂文的犀利尖锐与他瘦小的身躯之间,反差是何等巨大!看来朱培尔的风格之形成,也和“南人北相”有关吧?

可以说,抒情与表意,成为他篆刻的重要突破口之一。朱培尔曾说真正的创作,是把那瞬间不曾说的变成为一种可说。这话相当的精彩。在他表现瞬间的作品中,我读到了一种永恒。

眼下,当朱老师把刻好的“中日友好”印章印在卡片上送给每个学员时,我听到了激情的谢谢声。我想,“中日友好”是永恒的主题,人生与艺术也是永恒的主题。紧接着是郭文志的书法教学。只见他潇洒地走上讲坛,挥起毛笔在白板上写了一个大大的“中”字,然后说明书法要领:“横平竖直,重心安稳”,又写了一个“心”字,说明“斜展平收,点画呼应。”为了让学生理解,他用身体语言比划起来,生龙活现,深入浅出。

我忽然发现这位高个子的邯郸汉子形体动作很优美。一问,他果然是一位曾获大奖的跳舞高手。他通过舞蹈动作研究书法,怪不得他的字龙飞凤舞,颇有造型美。我说这邯郸学墨,也可以说是邯郸学舞呢。郭文志老师会心地笑了,随之一个扭腰顿足动作,精彩得就像定型在墙上的那幅书法作品——“龙”。现在只要看到他的书法作品,我就会想起他的舞姿——好“酷”哟!

艺术门类,门门相通,通就通在一个“美”字。爱美的人,自然就心心相通。

这天,就在美韵交融的氛围中,中日两国的书法爱好者体验了一次和书法大家同游的审美旅程。

最后大家挥毫同书:“古墨传情,中日友好。”那墨迹留在宣纸上,更留在大家的心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