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诗歌的殿堂里,我始终是个静默的旁观者。周围不乏挥洒现代诗意的朋友,但能将十四行诗的韵律玩得转的,唯有李永亮。这种起源于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诗人彼得拉克的古典诗体,经莎士比亚以戏剧家的灵性赋予其更自由的灵魂,此刻正在东方诗人的笔尖绽放出新的生命。6月28日,我受邀到东京中国文化中心参加李永亮第六部十四行诗朗诵会,其后情不自禁、不自量力地希望解构这场诗歌与音乐交织的盛宴。
李永亮第六部十四行诗如一串璀璨的音符,十二首诗作以“音乐”为五线谱,编织出动人心魄的旋律。《喜欢唱歌的人》里跃动的声线,《收音机诉说的回忆》中泛着锈迹的电波,《带来光明的音符》穿透黑暗的曙光,《生死恋的旋律》缠绕着宿命的颤音——仅是标题便已奏响听觉的交响。当《外婆的澎湖湾》的潮声漫过纸页,《乡间小路》的笛音掠过耳畔,那些被岁月风干的记忆突然变得湿润可触。诗人像位魔法调音师,将“旋律”、“歌谣”、“天籁”化作琴弓,在“警报声”与“婚礼进行曲”的强烈对位中,拉扯出时代的和声。我的思绪随着现场诵读者吟出的李永亮诗句起舞,时而跌入贝多芬的月光,时而浸润阿炳的寒泉,最终在《送别长亭外》的箫声里,看见无数灵魂的共振。
十四行诗的方寸天地间,李永亮展现出惊人的戏剧张力。那些被行数桎梏的故事,却在字里行间绽放出令人惊叹的戏剧性反转。《女儿今天做新娘》中,父亲噙泪的微笑尚未消散,下半场的婚礼钟声已然敲响,两代人的幸福在十四行诗格中完成神圣交接;《带来光明的音符》更将钢琴的黑白键化作手术刀,让爱的旋律在盲女视网膜上雕刻出彩虹。最是《战鹰向北方飞去》的结尾令人战栗:生离死别的机舱里飘荡着童谣,而那架见证过生死的钢琴,此刻正在民国小学的晨光中,被孩童的指尖重新唤醒。
这场诗歌朗诵会,实则是微型戏剧的巡礼。当朗读者在《收音机诉说的回忆》中切换声线,我们看见父母在样板戏声中老去,姐妹在评弹里分食月光,而“我”却将这台老式收音机化作时光胶囊,寄往更辽阔的记忆星空。诗人对语言韵律的掌控令人叹服,双句押韵如脉搏跳动,对仗工整似镜面成像,两百多字便勾勒出时代的侧影。这让我想起自己的童年——在政治口号与样板戏交织的电波中,朱逢博等歌唱家的清音曾怎样滋润过干涸的心田,那些藏在戏曲唱腔里的悲欢,又如何悄然塑造着我的审美基因。
作为戏剧编剧出身的诗人,李永亮将舞台经验淬炼成诗艺。他笔下的十四行诗既是微型戏剧,又是流动的乐章,在有限的格律中迸发无限可能。《我生命的灵魂》将生命喻为未及相恋便要离别的恋人,这种残酷的浪漫恰似肖邦的夜曲,在清醒与沉醉间奏响存在的二重奏。当诗人回望数十年人生,那些云朵般的幻灭与重生,最终都沉淀为灵魂深处的和声。
此刻方悟,李永亮以音乐贯穿的不仅是第六部诗集,更是为十四行诗这古老体裁注入新的灵魂。当戏剧张力与音乐性在格律中完美交融,这些浓缩的诗篇便成了时代的留声机,既镌刻着集体记忆的纹路,又映照着个体生命的微光。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我们终于懂得:诗歌从未远离人间烟火,它始终在灵魂的琴弦上,等待被再次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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