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征文:在东瀛遥想家乡武汉

武汉是个大地方。全国的城市,前面冠以“ 大”的,除了上海,就属武汉。其实武汉比上海大,城市面积要多2600多平方公里。武汉相当于4个东京,几乎5个大阪府。上网查一下,你就能知道,武汉是全国最大的内陆城市。武汉市区被长江、汉江分隔为武昌、汉口、汉阳隔水相望的三部分,素有“武汉三镇”之称,也被称为骑在长江上的城市。除了长江,武汉还星罗棋布100多个大大小小的湖泊,东湖是全国最大的城中湖,故又得名“百湖之市”。老话说:“紧走慢走,走不出一个汉口”,就是说武汉之大。我就是在这样一个大武汉长大的,在武汉三镇都住过。不过武汉人都认为汉口人才是正宗的武汉人,我在汉口待的时间最少,工作以后四处游荡,所以我是一个“水货武汉人”。但我喜欢这座城市,就像我朋友说的: “离开这里,我有无比的思恋与伤痛”。

武汉水多,故我从小与水接下不解之缘。小时住在余家头,紧邻 “武汉水运工程学院”(后来改名 “武汉交通科技大学”,再后来与 “武汉工业大学”和 “武汉汽车工业大学”合并为 “武汉理工大学”)。也可以说我是闻着书香长大的。我家以前住的是平房,真正的红砖白墙大瓦房(真不晓得那时候怎么那样地想住楼房),房前开阔,种满了阔叶柏树和苦楝树,还有几棵无花果树,邻家院里还有一棵大桑椹树,每年春末有桑果,夏季有无花果 ,大饱口福。房前一条小路,顺着小路一字排开都是人家,小朋友也多,一起戏耍,其乐无穷。偶尔还可以在树下捡到鸡蛋鸭蛋,也不知道是谁家的鸡鸭生的,反正谁捡谁得,这是规矩,也冒得人抗议。沿着小路走100来步,尽头是一条人工河,通向长江。河水清丽,水草丰富,鱼虾丰腴。沿岸有人搬罾撒网捕鱼,小的放生,大的留下,不象现在,大小通吃。河两岸是堤坝,种满洋姜,毛豆,还有甘蔗,是我的乐园。钓鱼摸虾是我的最爱,老人见了我,常说: “钓鱼摸虾,失误庄稼。你以后么办哦。”夏天的时候,常有孩子们在河里游泳,有胆大的从桥上直直跳下,称为“跳冰棒”。我不敢下水,家里人不让。但我很羡慕他们。

屋后有大片开阔地,土地肥沃。四邻八舍把这些地各自圈起来,种上各种菜蔬,各种青菜应有尽有,一年到头吃不完。送同事朋友,还要说:“长得太快,吃不完,帮帮忙。”那象在日本,青菜比肉贵。地的顶头是一条小溪,常年不竭,通向人工河。溪边柳树成荫,溪水同样清亮,鱼虾,鳝鱼泥鳅多得不得了,泥鳅根本就没人吃,嫌有土腥味。同样,我在这里渡过了很多美好时光,捉鱼摸虾,抓蜻蜓捕蝴蝶,听小鸟唱歌,看小鸟筑窝……每天心中充满欢喜。

可以说,我家就在一个被小河小溪分割成的小岛上,房前屋后都是乐园。

小时候住在小岛上,现在住在日本这个大岛上,看来人生总有命中注定的轮回!

从我家往北,骑车10分钟就可以到长江边。生活在武汉的人对长江再熟悉不过了。

站在长江大桥之上,看千帆竞度,滚滚长江东逝,气吞万里;两岸高楼林立,好一个“东方芝加哥”。这时候你会觉得心潮澎湃,豪气顿生,荡气回肠。

登上黄鹤楼,沿岸美景尽收眼底,不由想起崔颢的名句:    

  昔人已乘黄鹤去,

  此地空余黄鹤楼。

  黄鹤一去不复返,

  白云千载空悠悠。

  晴川历历汉阳树,

  芳草萋萋鹦鹉洲。

  日暮乡关何处是?

  烟波江上使人愁。

当年李白观此胜景,诗兴大发,提笔欲书。当他在楼中发现崔颢这首高唱入云的诗句,连称“绝妙、绝妙!”无赖写下:“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

即使现代人登上黄鹤楼,也同样能感受到气概苍莽的情怀。

小时候喝了不少江水,而且是直饮。夏季时节,江边是避暑的好去处。约几个小友,带个西瓜,骑上自行车,风驰电掣转眼到了江边。江边树多,本为固堤防洪,却成了我们纳凉的佳所。江边凉风习习,找一阴凉地方,不慌不忙坐下;有人把西瓜扔到江里,江水冰凉,是天然的冰柜;不用担心江水会把西瓜冲走,因为系着网兜,栓在钢索上。那时江上来往船只很多,有大客轮来往于上海、南京、重庆,也有拖船、驳船。每有客轮经过,我们就跳起来和客轮上的旅客招手,抑或跺脚大叫,还有人对着客轮撒尿,接着一阵放肆的大笑。江里有江猪(江豚),有黑色和灰色两种,运气好的时候会见到,一般是一群,现在也少了;白鳍豚从来没见过。

等身上的汗干了,大家都起身,脱得一丝不挂,扑通扑通往江里跳。那时常有谈恋爱的情侣,三三两两点缀在树阴下,我们也不害羞,反正是一群牙都没长齐的毛孩,看了还不是看了。水性好的,一个猛子扎下去,半天不露头;我们也习以为常,没人担心。露出头来时,已在百米开外。这里面有些人长大以后成为单位游泳队的中坚,每年一度的武汉横渡长江竞赛少不了他们的身影。每有大客轮经过,激起滚滚浪头,我们都会迎浪而上,谓之“冲浪”;更有勇者会攀上逆流而上的驳船,到上游数里,纵声跳下,顺江漂流而下,如此反复数回。累了上岸休息,砸开西瓜,江水泡凉的西瓜,又甜又冰又嫩(特别是天兴洲产的西瓜),那个舒坦,连毛孔都透着凉气。不知不觉到了晚饭时分,大家各自骑车回家,相约明天再来;舍不得分开的,直接去小朋友家混饭,家人习惯了,也不管。

我爱水又惜命,水性还不好,到现在最擅长的就是狗刨式,所以只敢扒在岸边。也得亏这样,安全长大。要知道,淹死在长江里的大多是水性好的,虽如此,也算是了却平生夙愿,有父亲曾对儿子说:“我死了,就把我丢江里。”我也希望,若我死了,把我的骨灰埋在江堤柳树下……

这就是我快乐的少年生活之一。如果有来世,我仍希望生长在这长江边。

老话说:“狗不嫌家贫,子不嫌母丑。”不爱家乡,何谈爱国;不爱国,那还是人吗?不是人,长个人相,活着有什么意思咧。

在东瀛读书,我越来越想家,就越发希望快点毕业。学点真本事,早点回去,做点实事,带出几个好学生,也算没白在这世上走一遭。(此文系全日本中国留学人员友好联谊会与《日本新华侨报》社“中国心·赤子情”国庆60周年征文选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