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名中国研修生揭露日本工厂恶劣生存环境

9月10日,旅日华人作家莫邦富将日本民间团体“为保护外国人和其家属人权的关系联合组织”成员早崎女士的一封信函及5名中国研修生揭露所在工厂恶劣生存环境的《陈诉书》转交给《日本新华侨报》。

早崎女士在信函中介绍说:我们对奈良县一个塑料成型工厂的中国研修生·技能实习生的生存和劳动环境进行了调查。这个星期我们将举行新闻发布会,并且向大阪入国管理局进行告发。

据早崎女士介绍,这家工厂的中国研修生的中国派遣公司名叫潍坊中潍国际,电话号码是86—536—8598216。在日本,他们的第一次接受机构是日中技能者交流中心,第二次接受企业是日本PoRi化工(株),本社位于奈良县香芝市。不久前,有5名中国研修生找到早崎女士,其中一名是女性。他们介绍了自己处于的恶劣的生存和劳动环境。

早崎女士还介绍说,5名中国实习生反映他们生活中最基本的生活用水都没有保障,他们认为公司没有把他们当作人对待,严重侵害了他们的人权,所以要跟我们相谈。我们接受相谈以后,已经向当地的保健所和劳动监督署提出对这家公司进行检查的要求。考虑到这些告发中国研修生·实习生有被强制送回中国的可能性,所以在保健所和劳动监督所进入公司调查之前,我们已经将他们保护起来。

据了解,这家公司已经接到了当地保健所发给的《水质体制管理不完备的指导书》,也接受到了劳动监督署对他们公司研修生宿舍违反规定的《改善劝告》。但是,这家公司至今为止没有承认自己的错误,从他们的对应态度来看,也看不到有诚意的任何改变。9月11日,日本民间团体“为保护外国人和其家属人权的关系联合组织”将举行新闻发布会,向新闻媒体公布5名中国研修生写给大阪入国管理局的《陈诉书》,然后直接前往大阪入国管理局、奈良县劳动基准监督署等相关部门介绍情况,提出赔偿的要求。

早崎女士表示,派遣这5名中国研修生的中方中介机构正在向他们施加压力,他们都是向中介机构支付了4.8万元人民币的高额保证金后才来到日本。在中国,这家中介机构已经把这些研修生和实习生的家属叫出来谈话,并威胁说“如果现在不回国的话,不返还保证金。”目前,这家中介公司的负责人也到了日本。现在,5名中国研修生和实习生要求所在公司公开承认错误,陪礼道歉,他们愿意为了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坚持斗争到底。

5名中国研修生在《陈诉书》中指出:“我们是日本塑料化工株式会社山添工厂的第二期和第三期的研修生。这里一共有13名中国研修生,其中9名是第二期的研修生、4名是第三期的研修生,分别于2006年4月5日和2006年7月20日来到日本。我们都在这家公司的第二工厂工作。有一部分人曾被分配到第一工厂,但当第二工厂忙的时候,他们就又回到第二工厂。”

5名中国研修生在《陈诉书》中反映了几个问题——

关于宿舍的问题——我们在日中技能者交流中心进行一个月研修后进入公司。研修生的担当是一位叫南收平的先生,立即召集我们开了个会。由于我们几乎不懂日语,所以这位南收平便任命第一期研修生中日语较好的人作为“作业长”,并当我们的翻译。南收平说“作业长”的话就是公司和他的话,所以让我们好好听“作业长”的话。此后,南收平差不多只跟作业长说话。

我们到了宿舍,首先进入眼帘的是,房间里除了床和被褥外什么也没有,桌椅都没有。南收平嘴上说需要什么尽管说,但“作业长”去向他提要求时,他从未给过好脸色,我们非常失望,所以再也不提类似的要求了。食堂里有个放餐具茶器的东西,也不知从哪儿拿来的,非常旧,其中还有的连门也没有。我们使用的桌子椅子包括放东西的架子,全都是我们利用废旧材料自己制作的。我们睡的床也是公司自己做的,而且那个床板是工厂用的C等级的人工大理石,所以它的通气性非常差。

公司所在的区域在山里面,经常下雨,空气湿度非常大。我们把被褥掀开看了,床板上全部湿透了,我们没办法,只能把工厂里不需要的木板和大的纸板箱拿来垫在床垫上,用来减少湿气。女性的宿舍一共有三楼,但是老鼠非常多。这些情况我们都跟南收平说了,但是他什么方案也没有做出来,什么办法也没想。而且这个宿舍出口只有一个,二楼和三楼连紧急疏散出口都没有,更别说紧急升降设备了,万一一旦发生什么事情的话,我们非常不安。

 

男性宿舍是四个人一屋,这个宿舍房间就像集装箱一样,非常狭窄,上下两层的双层床放两张以后,剩下差不多只有一个人能通过的宽度,而且它的采光非常差,几乎没有阳光进来。男性宿舍最大的问题就是漏雨的问题。2006年5月10号,第二期研修生进入宿舍以后,宿舍开始漏雨,而且由于漏雨,有时候会造成停电,这非常危险。关于漏雨的事情,我们跟南收平说过好几回,希望他修理一下。但是每次修理后反而越来越严重,房间内部整个都是湿透了。冯恩新由于关节痛,实在忍受不了,希望能移到空的房间里去,但是南先生没有同意这个要求。这个漏雨问题直到今年5月31号,第三期研修生中有两人在请假的时候向第一工厂的工厂长说了以后,才差不多给完全修理了。

第一期研修生向南收平提出,希望把宿舍修理一下并能够装上空调,南收平口头是答应了,结果什么也没实现。日中技能者交流中心的人有时候也会来这个公司,他们知道公司给我们中国研修生提供的是什么样的宿舍,却不让我们说,不让我们提意见。宿舍的周围都是电器回路,到星期天的时候噪音非常大,根本就无法安静地休息和睡眠。难道就因为我们是中国研修生,只能住公司提供的宿舍而没有其他选择吗?

关于饮用水的问题——我们来公司的时候,看见第一期生他们买水喝,就问他们,才知道这里的水有问题。第一期研修生他们说这里的水不好,到了冬天经常断水,然后出来的水又臭又脏。实习生的“作业长”也说,铺设自来水管道是要花钱的,单单为了住在这里的研修生,估计公司不会花那个钱吧。

第二工厂的主要任务是制作浴室墙壁,其中有一个大理石和大理石之间的拼缝作业。这个作业工序中使用的水都是日本员工从自己家中拿来的,我们就向第一期的研修生询问,为何不用工厂和宿舍的水?第一期的工友们回答说用工厂和宿舍这边的水拼缝后,石材会产生颜色的变化,所以就不用这里的水,而是用日本员工家中的水。谁都知道,水是最基本的生活依赖,连工业用都不能合格的水,现在却让我们这些中国研修生作为日常生活用水来使用,可想而知,这对我们的健康会有什么样的影响了。

最残酷的是2008年3月,我们这里经常断水,而且后来水非常臭,又黄又浑浊。我们要用这个水做饭吃、洗澡。早晨刷牙时,都感觉非常恶心。当时18名中国研修生和实习生中,有10人得了皮肤病、眼病和泻痢去了医院。我们当时非常奇怪,也搞不清楚,为什么这个公司的人生了病后,不去同一家医院就医,而是分别去不一样的医院看病,而且剩下再得病的人也不去医院了。有一个研修生向南收平提出要求,希望给我们解决饮用水问题,所以第一次他给我们每人6瓶饮用水,到第二次就减成每人4瓶,再后来索性减到了每人每次只给1瓶。这时,社长到第二工厂来视察,有实习生向社长提出生活用水的水质有问题时,社长的答复却是“水没有问题”。我们希望能从公司那里得到更多饮用水,但是没有给我们。我们一直担心饮用宿舍的水会影响健康,为保证自己的健康,我们只有自己买水喝,但做饭就只能用食堂的水了。我们针对水提出问题的时候,南收平让一位实习生到男性宿舍取水,声称要进行水质检查,并于第二天给了我们一个回复“水质没有问题。如果大家觉得水有问题的话,可以向水道公司提出赔偿,他们会赔偿我们的”。实际上,公司也好,宿舍也好,自来水公司的水根本就没有送过来过。

4月15日晚,水中的消毒药的味道非常浓,我们在工厂里召开了中国研修生会。厂长说,中国研修生得病跟水没有关系,反而责怪我们请假太多。现在,我们是在公司以外的地方,再次与公司的人进行对话,并向南收平提出把水质检查结果的报告拿给我们看,但南收平却矢口否认检查过水质,也不承认曾经派人到宿舍取过水样。所以在我们这个化工工厂里使用水的人其实只有我们这些来自中国的研修生而已。我们从其他从业员那里听说,这里的水根本不能喝。实习生们每月还要负担每人500日元的水费。我们几次都向南收平表达对水质问题的担忧,但没有丝毫改善。这次通过保健所的调查,表现出公司的管理体制有很多问题,并被公开出来。公司有一次把处理二次用水的机器放在女性宿舍旁边,到冬天,机器被冻坏了,无人负责修理,根本就无法继续使用。

如果公司是把我们中国研修生和实习生当作人对待的话,这种情况根本就不会发生。我们对这个公司已经完全失望了。

关于加班的问题——我们从研修生时候开始,便已开始加班。按规定,我们一天是工作7.5小时,实际我们每天都要做满8小时。每天都会有二三十分钟的加班时间。第二期研修生在第一工厂工作到下午5点时,还要加班。2006年8月至10月之间,第一工厂还有过深夜加班的情况。南收平在我们以研修生身份加班时,要求我们不打考勤卡,加班时间只能在其他表格上做记录,他们显然非常害怕被劳动检查机关发现。

第一年的加班费要等到第二年后才能支付给我们,而且从中还要扣除12.5%的金额,我们不知道这个是什么费用。第二工厂,公司规定的出勤时间从早晨8点开始,但南收平要求我们必须在7点31分必须打卡;中午本应该是12点45开始上班,南收平经常要求我们从12点40就开始工作。到下午5点,如有加班的话,实际的加班时间比他们要求的一般都要多出5~29分钟,但这5~29分钟的工作是没有加班费的。这种状况从第一年到第三年都有。后期来的第四、第五期的研修生,其中有人感觉到工作非常累,曾拒绝过加班,结果南收平就不允许他们再乘坐公司提供的车去购物。要知道,我们的宿舍是在山里,交通极为不便。我们每周一次乘坐公司的车去天理市购买一些生活用品,那些被禁止乘坐的研修生连购买生活用品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在研修生身份时,南收平不只一次地告诫过我们要“好好工作”,否则就不给转换成实习生身份,或如果不加班的话,以后也不让我们加班了。我们知道,他所说的“好好工作”其实就是指没有加班费的加班。而且南收平还曾威胁我们说,如果不听他的话,就将我们送回中国。南收平的脾气很坏,经常扔东西,有一次扔出去的东西砸到了一名研修生的腿,所以我们都非常害怕他,一直是战战兢兢地工作。因为在第一期研修生中就有过中途被送回国的先例。因此我们都非常害怕。我们在中国都是付了巨额保证金给中介公司的,这些钱一般都是从亲戚朋友那里借的或者是从其他地方借的款。为了还钱,我们只有忍耐着工作。

关于职种和工作场所的环境问题——我们做是塑料压缩成形的研修生。塑料成形只是第二工厂的其中一项工作。在第二工厂中从事与塑料成形的工作完全没有关系的人也有。这样的问题,对于我们研修生来说,难道不是问题吗?在第二工厂做浴室墙,大概是如下的工序——首先是准备工作,就是把大理石切断、挖孔,用铁丝固定起来。第二步就是成形工序。把大理石平放在作业台上,再用铁丝固定,然后再在成形机中倒入液体原料剂浸泡,这种液体原料剂在很短时间内就呈发泡状,然后再把浸好的大理石取出来。第三步是在拼缝中涂颜色,将大理石之间的缝隙用橡皮做得非常漂亮,然后再送去做产品检查。第四步是包装工序。

所有的工作内容都由南收平一人决定,所以每天的工作都有可能不一样,但一旦开始了往往不会有人来替换,所以可以说在第二工厂里,有的人一次都没有上过成形机。

第一工厂的产品主要是人工大理石的洗面浴盆和浴槽。到夏天,工厂内非常炎热,而且成形现场里,那些原材料都是在一个类似塑料大棚的地方做准备工作的,材料的味道非常难闻,也很刺眼睛,温度往往高大40摄氏度以上。

我们通过这次日本劳动监督署的调查,才知道该公司完全没有形成在生产安全和卫生安全方面的管理机制。在我们这个公司,有害于健康的有机溶剂很多,我们却没有任何保护措施。一年两次的健康检查中,被确定为需要接受进一步精密检查的人也有,但公司从没有让我们去接受过第二次检查。

5名中国研修生在《陈诉书》的最后部分表示:“我们是抱着很大希望来日本进行技能研修和实习的。等待我们的日本结果却是一个连基本生活用水都不能提供的地方。说句难听的话,外面雨停了,我们房间里的雨还在下——这就是我们的生活环境。而且,我们几次提出改善生活条件的要求,公司从没有给予过诚心诚意的答复。我们感觉到我们的人权受到了严重的侵犯。我们认为这家公司完全没有资格接收来自中国的研修生,我们希望日本有关的管理机关能够对恢复我们的人权尽职尽责。”

本报今天披露来自日本奈良一家企业5名中国研修生的《陈述书》,一方面希望社会各界了解中国研修生的一些生存和劳动的“原生态”,另一方面希望就此敦促日本有关政府部门、企业切实维护中国研修生的合法权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