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坂直美开场失利看日本多元社会依远

大坂直美，世界排名第2位的女子职业网球运动员。父亲莱昂纳多是出生于海地的美国人，母亲大坂环则是日本北海道地方渔业协同组合负责人的女儿。莱昂纳多在札幌的一家英语培训机构担任教师期间，与大坂环邂逅。但两人的相爱却迟迟未能得到“娘家人”的祝福，“若为爱情故，两者皆可抛”的大坂环，一气之下，为爱走天涯，与父亲失联长达十几年。在大坂直美3岁时，全家离开日本，移居美国。搬家的理由是，美国的受教育环境更好。这样的理由，显然不是日本人愿意听到的。

2018年9月8日，当时还是日美双国籍的大坂直美击败小威，取得美国网球公开赛冠军，也改写了日本选手在美网的获胜纪录。日本国内群情激昂，蜂拥而至的记者，把大坂环在北海道的娘家围了个水泄不通。大坂直美的外公站在自己那座古朴典雅的日式大宅前，自豪地接受媒体采访。父母对女儿“下嫁”黑人的不解，在那一刻，被打破纪录的荣光化解。当月，日文版《Newsweek》更以《炙手可热的大坂直美能否改变日本的种族歧视》为题，撰文探讨成为“多元文化”符号的混血儿推动日本社会更趋开放的可能性。

2019年10月16日，在22岁生日前，大坂直美宣布放弃美国国籍，以日本运动员的身份出征东京奥运会。这样的消息，既“顺应民意”，又“与国有荣”。但跨越多文化、多民族间的鸿沟，谈何容易。运动员本身所要承受的压力，往往也被人忽视。

今年早些时候，大坂直美以“记者问题让人感到不适，给球员造成心理伤害”拒绝出席法网的赛后发布会。法网组委会对其开出1.5万美元的罚单，四大满贯赛随即发布联合声明，如果大坂直美一意孤行，有可能被取消四大满观赛的参赛资格。

这样就能吓退大坂直美吗？不！当晚，大坂直美就在社交媒体上针锋相对地回应：“愤怒是因为缺乏理解，改变会令人不适。”并以健康问题为理由，宣布退出法网公开赛。

此言一出，在日本网络上，形成了两种截然相反的声音，有人对她深表同情，多重身份下的顶级运动员，让大坂直美承受了太多的压力。也有人直接粉转黑，大骂她自私。而所谓自私，不过是她没有“人云亦云”“随大流”。来自日本社会的“嘘声”，一直持续到东京奥运会开幕。

东京奥运会开幕式的保密工作做得到位，直到最后一刻，民众还在猜测主火炬将由谁人点燃。祖籍东日本大地震灾区之一的仙台，又获得过2枚奥运会金牌的男子花滑运动员羽生结弦的呼声最高。最终，东京奥组委没有选用具有“东北复兴”含义的羽生结弦，而是把点燃主火炬的荣光留给了大坂直美。

意外，又不那么意外。日美混血、黑人混血、女性、世界排名第2位，大坂直美身上，印有诸多的标签。东京奥组委更看中的是，大坂直美背后的“政治意义”。7月23日的《每日新闻》就撰文直指，大坂直美承担点燃东京奥运会主火炬，不过是想借“定居海外的世界知名运动员，来展现东京奥运会的多样性”。不认可的日本网友依然抛出质疑“连日语不会说，她凭什么代表日本？！”

能看得到，大坂直美也配合日本做出改变。登上主火炬台的她，梳着典型的黑人流行发型，又特意编入了象征日本国旗的红白两色丝带。尽管比赛结束后，她依然无法用流利的日语接受媒体采访，但她会特意用日语说“非常感谢！”

万众瞩目之间，或许压在她身上那“准奥运冠军”的厚望太沉重，开场失利的大坂直美止步第三轮比赛。7月28日的《东京体育》，直接用“骚动”“混乱”这样的字眼描述大坂直美比赛失利后的情景。更指责她“没有经过赛事规定的采访区就直接离场”，“点燃主火炬的选手犯下这样的错误，对于主办国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污点’。”

正如亨廷顿在《文明的冲突》中指出的那样，日本文明是独立于其他几类地区文明而存在的。日本文明更强调集体主义和趋同性。“察言观色”，是日本人的国民性留给全世界的印象；考虑对方的感受、小心呵护“圈子”的气氛，是日本人从小就被教育的行为方式。比赛遭遇不顺，就会表现出强烈的情绪起伏；即使取得胜利，也不卖任何人面子、拒绝参加记者会。个性化的语言表达，和自由外露的情绪，这样的大坂直美显然不符合大和民族忍耐、内敛的个性。更为重要的是，这说明日本与真正的多元化社会还是距离遥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