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开双手,优美地比划了一下,然后又将一只手翻转过来,轻声地说:“我来大陆已经整整14年了。”
记者立即推算,那应该是1994年,上个世纪的年代了。同时,那也是继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后,台湾同胞到大陆投资的第二个高峰期的起始年代。当然,那也是中国大陆改革开放三十年中具有攻坚意义的年代。
如今,我们应该可以说了,投资的目的是为了获取利润,但投资的结果却不一定就是利润的获得。投资,本身就是一个风险过程,或者说是一个风险与机遇并存的过程;投资,对台湾前来大陆的中小企业来说,更是一个创业的过程,而创业就意味着一路艰辛、一途坎坷、一路的耕耘与收获。因此,今天我们在讲述投资者与创业者的故事时,不应只看到耀眼的花环,更应该看到那曾经在艰难时光里坚韧行走的步伐。
选择投资就是选择创业
她说自己当年在台湾开办过幼儿园,兴盛时曾经有过500多个孩子,自己做过校长。说到这里,她微微地笑了,因为她这个校长还要兼任老师、校工,甚至兼任敲钟人。一身兼任数职,正是许多中小企业家走过的崛起之路。这种既能够躬身操作具体之事,又能够动脑筹谋发展之局的行为方式,也造就出一批又一批台湾的中小企业家。
动心了。在海峡两岸启动交流的年代,她和她的先生都动心了。“岛”与“大陆”,浅浅的一海之隔,完全不同的发展空间,何况这里面还有着相同的方块字的文化、有着割舍不断的血脉相连、有着浓郁得无法忘怀的民族情感,怎能让人不萦怀动心?
现实也是严峻的。当他们做出在中国大陆昆山投资办厂的决定后,有人出来劝阻,说那里荆棘丛生过于荒芜,说那里是乡村僻壤无法搞工业,说那里是“鸟不生蛋,乌龟不靠岸的地方”。但是,创业者的骨子里面都有一种拓荒牛的气质,他们深知投资者需要外部的环境,更要自己创造新的生存环境。于是,他们未改初衷,踏上了昆山的土地。
她告诉记者,刚到昆山的时候,是租民房,雇民工。那个时候的民工,与今天的民工素质不同,常常偷东西的。早晚晾出去的衣服,总是不能如数收回。遇到下雨的时候,来自台湾的员工都是从厂房往外面跑,看看如何遮盖正在装卸的重型机械;而大陆的民工都是从外面往厂房里面跑,只顾自己不要淋雨,没有人关照那些花费了许多资金购置的重型机械。担心自己的安全受到威胁,当时的副老总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要在自己的枕头底下放上一把菜刀。对当地的土质情况不了解,运送来的重型机械在安装的时候,持续下陷到泥土中,大家不知所措,有的人急得在现场哇哇大哭。
民以食为天。由于当时台湾与大陆经济发展水平的不同,许多台胞不习惯大陆的饮食。这样,她又承担起传授台湾菜做法的工作,带出了不少“徒弟”。她神秘地说:“当时,我在一些运输机械的货柜中夹带了不少台湾的食品,比如大米啦、罐头啦、甚至还有一些药物。有人把我这里称为餐厅兼杂货店兼地下医院。”
她还说,当时心里最踏实的就是有靠山,这个靠山就是中共昆山县委和政府(如今已经成为中共昆山市委和政府)。只要有困难,找到了他们,就是找到了解决的方法。她也因此和当地高层官员建立起良好的个人关系。
就这样,一路走下来,工厂办起来了,事业搞起来了,她本应进入收获的季节。
面临“生命”与“美”的选择时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她没有想到,在一家餐馆吃饭的时候,葱油饼里面会出现玻璃渣,一丝鲜血从她的嘴角淌出。她急忙前往医院,偏偏医院里值班的是眼科医生,认为没有什么了不起,只做了一般性的伤口处理。事发后的第9天,她突然高烧不退,再去医院时,医生说也搞不清楚了。她只好乘飞机经过香港返回台湾,到台湾后经过医生的切片化验,告诉她一个字:癌!然后,补充了一句:“是经过口腔侵入的!”
她一会儿感到眼前发黑,一会儿又觉得像乘坐游乐园里面的翻滚越山车一样,心忽的一下被高高地悬起,忽地一下又被重重地坠下。“世界的末日到了,我的末日也到了”,这是她对当时真实心境的描述。
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医生建议她做化疗。但是,看到许多做了化疗的癌症患者都没有能够保住生命,她毅然决然地拒绝了。在延长生命和保留美容之间,她选择了保留美!她说:“一个人在离开人世的时候,也应该是美丽的!”
记者相信,读到这里,许多读者会对她的这种选择不以为然。当“生命”与“美”必选其一时,大多数人都会把“生命”作为“第一选项”。但是,在记者看来,人世间恰恰因为有了这种对“美”的选择高于“生命”的人,生命才显得更加美丽。
医生说,你如果不做化疗,生命只会有三个月到半年。这句话,犹如法官冰冷的死刑判决。她的心凉了,但是心未死。
她来到澳大利亚。因为那里天蓝、草绿、水青。她开始服用蜂胶,仍然是不遵医嘱,超过正常剂量三倍地服用。她开始练习打球,仍然是为了给生命的最后一刻留下——美!朋友们来看她,来的时候都是强作笑颜,走的时候都是泪眼汪汪。大家心里都在算计着,三个月到半年,这是一种分离甚至是永别式的见面,其情可感、可哀!
三个月后,她回台湾复查,医生大吃一惊,问她用了什么样的治疗方法,因为癌细胞无影无踪了。当她说只是服用了澳大利亚的蜂胶时,医生难以相信。她自己开玩笑说:“这是不是回光返照呀?”
追求一种新的生活模式
开办幼儿园也罢,开办工厂也罢,那都是她的过去,如烟袅袅,随风而去。如今,她是一家崇尚自然主义小餐厅的主人。她介绍自己加盟的就有“自然主义复合式餐厅”、“自然主义请食咖啡”、“自然主义果汁吧”。
坐在这家布置典雅的小餐厅内,她告诉记者:经过14年的发展,我已经在大陆购置了房产,有了“根”的感觉,有了“家”的心愿。每次回台湾的时候,反而是行色匆匆,好像去探亲一样,回到大陆才感到踏实。
至此,记者又想起她1994年刚来大陆时的那种感觉,有惶惑,有不安,有沮丧,有前行的勇气,有坚持的韧力。正因为这样,她才有了今天这样感觉。从她的身上,我们可以看到,如果大而言之,“海峡一家亲”的感觉就是在这样的交流中汇聚并加深的;如果小而言之,一个新的“家”就是在这样的创业过程中形成的。
坐在这家温馨旖旎的小餐厅内,她告诉记者:与德国朋友一起在上海郊区投资办了一个农场,大约有100多亩地,专门种植有机蔬菜。现在,她每个星期六或者星期日都会带着一些台湾的、大陆的朋友去农场度周末,欣赏自然农业风光,品尝自然有机食品,她希望朋友们能够感受到这个农场“不是顶级的,但是健康的。”
记者注意到,在谈到这个农场的时候,特别是谈到有机蔬菜的时候,她的眼睛里闪烁跳跃一种兴奋异样的光芒。她反复提及“自然”、“有机”的字样,讲述着人类应该怎样与其共存共生、共荣共兴。这种看起来有些返璞归真的生活模式,是人类在发展到一定阶段后对自然的一种再认识和再追求。
坐在这家乐感翩翩的小餐厅内,她告诉记者:为了回报大陆,回报昆山,自己曾经组织了许多慈善活动。早年,投入了许多精力帮助当地聋哑学校的建设,为孩子们做衣服、捐电脑、送日用品,并且发挥自己曾有的幼儿园教师的特长,用手语和孩子们交流。她感叹昆山的发展之快,当年的孤儿院如今已经变成养老院了;她感慨台商活动的规范化,从没有活动场所到今天有了联谊会、有了妇慈会。她说自己应该可以有机会享受了,但是一颗公益心仍然促使自己要再做点什么事情。
享受,的确,人生应该有享受。但这种享受应该是创业过后的享受,这种享受也有可能激越起再次创业的火焰。这家小餐厅,开张于去年10月,或许就是一个证明。
写起她来,有一种挂一漏万的感觉;写起她来,还有一种“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感动。哦,最后要告诉读者的是:她的名字叫庄琼连,如今“副业”是昆山台湾同胞投资企业协会的副秘书长,“正业”则是迺仕乐餐饮有限公司的董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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