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本近代历史的长河中，川路圣谟这个名字或许不那么为人熟知，我之所以能够记住他，是因为他以一种独特而悲壮的方式，成为了日本历史上第一个用手枪自杀的武士。

川路圣谟1801年（江户享和元年）出生于日本丰后国日田，也就是今天日本大分县日田市。他父亲属于“幕府徒步组”，说白了就是一个下级武士。12岁的时候，他成为了川路三佐卫门光房的养子，这个经历倒映出他本家的贫困。这小子读书不错，通过了当时的下级公务员考试，成为“旗本”。然后，就是在“地方官员”的轨迹上转悠，先后担任佐渡奉行、奈良奉行和大阪町奉行等等职务。1852年（嘉永五年）他到出任幕府的勘定奉行（相当于财政部长）兼海防官（国防负责人）。他之所以能够从地方官进入幕府核心部门，除了与他的工作能力有关之外，与他的廉洁也有关。他自身奉公廉洁，要求部下也勤俭节约，地方官有的得瑟，叼上吸嘴有镶银的烟袋，被他骂得狗血喷头。他自己早晚一菜一汤，中午在便当的白米饭上加两颗梅干，清廉得有点像中国大明时代的海瑞。

1853年，这是日本近代被美国四艘黑船打开国门的地标性的一年。那一年，不仅有美国舰队兵临江户湾，还有俄国使节到长崎前来谈判，形势真的是“黑云压城城欲摧”。江户幕府安排川路圣谟到长崎与俄国使节谈判。他一个人怎么能够有回天之力，只好在第二年——1854年（安政元年），与俄国签订了不平等的《日俄亲善条约》。其实，说他是日本版的李鸿章也不为过。

1858年，显示出“外交才能”的川路圣谟随堀田正睦一起在江户城（今天东京）和京都之间来回活动，就是千方百计让天皇批准不平等的《日美友好通商条约》。

当然，川路圣谟也参与了各项改革，一手抓财政，一手抓国防。可是，江户幕府当时面对的是两大问题，一个是如何对应《日美修好通商条约》问题，美国人步步紧逼；一个如何对应将军继承问题，这首先是需要站队的。川路圣谟对前一个问题，态度鲜明，一个字，签！对后一个问题，态度暧昧，不想选边站队。但是，当他的老上级井伊直弼遭到暗杀以后，他也就“粘包”被牵连到“安政大狱”之中，受到幽禁反省处分。

庆应三年（1867年）12月9日（公历1868年1月3日），“王政复古”政变成功，明治维新政府成立。紧接着，鸟羽、伏见之战爆发，新政府军胜利，幕府军败退。东征大总督有栖川宫炽仁亲王率领5万大军分东海、东山、北陆三路东进，包围了江户城，预定在3月15日全面攻城。为使江户幕府早日投降和减少损失，3月13日维新志士西乡隆盛和胜海舟就“江户无血开城”协定进行会谈。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川路圣谟耳里。

其实，早在1866年二月，川路圣谟就已经中风而半身不遂，一直病卧在床，吃喝拉撒都要靠人帮助，离死已经不远。听到这个攻城日期，他坚持“我是德川家的武士，要有作为武士的觉悟”。为自杀做好准备，换了一套寿衣，拍了照片，留下了遗诗，还偷偷藏了一把手枪。

明治元年即1868年3月15日，川路圣谟故意让侍候他的人去买东西，趁屋内无人的时候，用手枪自决了，时年68岁。有人说，川路圣谟把日子搞错了，新政府军是在4月11日才“江户开城”的。

算了，不要追究这些问题了，他的死不过是时间早晚问题。我想强调的是：用手枪自杀，在日本历史上，川路圣谟是第一名，这是当时少有的死法。他没有忘记传统，虽然使用了手枪，还是用短刀在肚皮上浅浅地划了一刀，玩了一个象征性的切腹，要体现武士应有的节操嘛！日本作家山田风太郎因此在历史人物传记《人间临终图卷》（德间书店，2011年11月第一版）中把他称为“德川武士的最后之花”。（2024年6月8日写于东京乐丰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