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有句俗话：死者为大，入土为安。意思是说，无论死者生前评价如何，无论其生前地位如何，一旦去世都要尽快地安葬，并且在这个过程中，要以死者为尊，其他事宜都应当退让。这种传统的殡葬礼仪，体现了生者对死者的尊重，也体现了世人对生命的尊重。

但是在日本，哪怕是曾经位高权重的首相，死者为大也大不过法，入土为安也得问问群众。日本前首相安倍晋三的国葬之争至今未能尘埃落定，也充分证明了在日本，没有谁可以凌驾民与法之上。

2022年7月8日11时30分左右，日本前首安倍晋三在奈良市街头发表演讲时遭枪击倒地，后被紧急送医时心肺功能停止，终因伤势过重不治身亡，终年67岁。7月12日，安倍晋三的家族葬礼在东京举行。日本各地民众以不同的方式向这位前首相表达了哀悼，但同时也有一些人翻出了旧账，抨击他在执政期间的一些问题。7月22日，日本政府在内阁会议上正式决定，将于今年9月27日为安倍晋三举行国葬。

国葬是以国家的名义，为获得特殊功勋的人举行的葬礼。安倍的国葬当日，日本各省厅被要求下半旗，特定时间段需要默哀。国葬定于当地时间9月27日下午2时在位于东京的日本武道馆举行，列席人员包括国会议员、外国政要等，人数最多约6000人。日本武道馆外将设置献花台，供普通民众哀悼，但需要民众自备鲜花。日本政府称，当天不会要求民众哀悼，以免招致“强制”的误解。

安倍晋三没有子女，毕生献于民生国政，就其本人对日本的贡献以及生前地位及威信而言，被授予国葬可谓当之无愧。但由于预算总额由原来公布的2.5亿日元突然扩充到了16.5亿日元（约合人民币8193万元），日本民众大吃一惊之余，也心生不满。除了对金额之高感到意外，另一方面，是对费用明细的不信任，以及对预算超支的担忧，很多人提出了反对国葬的强烈意见，毕竟国葬费用的支出最终是由纳税人来买单。

最关键的质疑，在于国葬是否合乎宪法规定。8月22日，17名日本作家与大学教授召开记者会，批评日本政府举办国葬违反了日本宪法关于“人人平等及思想自由”的精神。而为了造势，4个反对安倍国葬的签名活动也紧锣密鼓地征求民意，最终收集到了28万份的反对签名。

9月1日，更有345位国民作为原告，向东京地方法院提起诉讼，要求日本政府停止举办国葬，这也是日本市民团体首次就此问题正式提起行政诉讼。截止到9月9日，仅在东京地方法院的原告人数就已经增加到了576人，此外，其他市民团体在埼玉、横滨、大阪等地的地方法院也同步提起了类似的行政诉讼。

9月9日，东京地方法院的主审法官冈田幸人做出一审判决：内阁所作出的举行国葬的决定，不是行政处分；而行政处分是提起行政诉讼的前提，因此驳回原告的诉讼请求。

这个判决，与其说是避重就轻，不如说体现了行政诉讼的程序优先的司法原则。冈田法官认为，为安倍举行国葬，对原告而言并不会产生任何的行为制约或者义务附加，不存在法律上的权利义务关系，因此，这不是行政诉讼能够干预的。换句话说，原告的诉讼主体不适格。关于国葬的费用问题，判决认为：宪法旨在通过由纳税人代表组成的国会审议来反映国民的意愿，但没有法律规定，要以纳税者和主权者的立场来发表禁令，从这个角度来说，原告的诉求也于法无据。

但作为原告的市民团体则坚称：国葬会造成国民精神痛苦，应当予以损害赔偿。对此，东京地方裁判所将此诉求从现在的行政诉讼中剥离开来，今后将对其进行进一步的审理。

对于前首相的意外去世，民众自发表达了深切的哀悼，同时也自发地组成团体反对国葬，是谁给了他们这么大的底气？是日本宪法对于民声自由的坚定保护。（作者系涉日业务中国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