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外恋在日本古已有之，其表述随时代的变迁而不同。婚外恋民间称“姦通、私通、不義、密通、密会、野合”，是没有明确时代区分，但作为官方正式用语，镰仓时代和室町时代称“密懐”;江户时代称“密通”;明治时代和昭和时代前半期即二战前叫“姦通”;今天称“不伦”。

婚外恋的出现以及政府和民众对婚外恋的态度，随时代的变迁和私有观念的增强而转变。在原始乱婚和血族群婚时代，自然不存在婚外恋。甚至在奈良时代即8世纪，由于普遍存在一夫多妻的“访妻婚”，即丈夫在黄昏时分造访妻子，早上返回自己的住所，妻子并不是“私有物”，所以几乎不存在“婚外恋”。

但是，10世纪即平安时代以后，随着父系社会的确立，日本婚姻形态开始发生划时代变化，主要表现在女性均以某种形式隶属于父亲、丈夫，或作为其主人的男性。“嫁娶婚”即“夫方居住婚”逐渐占据主流。自这一时期，夫妻关系开始趋向于稳固，“通奸”开始出现。例如，951年问世的《后撰和歌集》第1300首，就有“阴历十月初，发现妻密男”一句。“密男”就是“奸夫”。《今昔物语集》中还有一男子发现妻子有“密男”而将“密男”杀死的故事，说明当时已有男子将妻子视为私有物，不容他人“共享”。平安初期问世的《伊势物语》，叙述了主人公在原业平从元服（成年）到去世的一生，是贵族社会的缩影。该书所以称《伊势物语》，有一种解释是“伊”代表“女”，“势”代表“男”，说的就是包括私情在内的男女之情。描述平安时代后半期贵族生活的《源氏物语》，更是对“男女相悦之事”不惜笔墨，不仅铺陈了复杂纷繁、缠绵悱恻的三角恋爱，而且描述了乐极生悲、凄然破灭的风流韵事。这部被称为“日本的《红楼梦》”的作品，塑造了光源氏这个理想的男性形象：有权有势、多才多艺。他得到诸多女性倾心，但凡和他有过床底之欢的女性，无论美丑，都不会被他抛弃。这说明至平安时代，男人将女人视为私有物的“专属意识”已相当明显。

在整个武家时代，无论镰仓时代、室町时代，还是江户时代，“婚外恋”均属于犯罪。镰仓时代，日本进入武家社会，不仅“嫁娶婚”成为基本婚姻形式，而且“婚外恋”成为“犯罪”行为。1232年，镰仓幕府的实际掌权者北条泰时，主持制定了《御成败式目》。“成败”意为“处分”，“式目”意为“法规或法律条文”，明确规定，“与他人之妻秘怀罪科之事”、“无论强奸和奸（勾搭成奸），与他人妻子有染者，俸禄减半或流放”。因为，妻子与人通奸不仅有如武士名誉，而且是对所有权的侵犯。值得注意是，镰仓时代已出现“妻敵討”。“妻敵”即“夺走自己妻子的奸夫”，“討”即“讨伐”。也就是说，夺妻之恨，可以复仇。室町幕府对通奸实施“奸通両成败”，即对奸夫淫妇分别予以处罚。江户时代，男子15岁，女子13岁属于成年人。法定婚姻年龄也是男子15岁，女子13岁。如果强奸13岁以下女子，处于“远岛流放”。若强奸有夫之妇可处以死刑。通奸在奉儒教“朱子学”为官学的江户时代，也属于犯罪。

那么，明治维新实行“文明开化”以后，社会和法律对“婚外恋”是更严厉

还是日益宽容？我将在下一期“玮言大义”中回答这个问题。（ 本文作者系复旦大学历史学系教授、日本研究中心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