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0年，日本进行了第一次“国势调查”（类似于中国的“人口普查”）。在“职业”一栏，九州地区不少人写的是“芋茎制造”，使调查统计当局的人一头雾水：“芋茎”是什么玩意儿？于是，他们便派人前往当地进行了解。获知他们的来意，一位著名小说家邀请了几位研究社会学的教授聚会，问他们：“你们知道芋茎是什么吗？”回答都说不知道。后来他们才搞明白，所谓“芋茎”就是女性在闺房里用的自慰器。

“闺房”，在中文里是指未婚女子比较私密的起居房间。但同样这两个汉字，日文的释义却和中国的释义不同。按照《广辞苑》的释义，“闺房”不仅是年轻女性私密空间，而且是夫妻“经营婚姻”的卧室。江户时代，一些大户人家的女儿出嫁时，嫁妆中会被放进几本书，其中有一本叫“女闺训”。这是一本性教育书，主要内容有“闺房谨慎之事”和“朝夕心得”。

“闺房谨慎之事”主要强调情色不浓则感情淡，感情淡则夫妻不睦，最终导致家庭解体，故情色须充分浓烈。同时也不可失礼。要尽情，但不可举止失当。闺中也要尊重贤良淑德，不可有猥亵之举。女人出嫁后，初时得到宠爱，之后遭遇冷漠，皆因闺中失去淑德。做爱终了必须离开寝床。否则夫君必然日渐冷淡。入闺房之后，即便时过几年，也要尽量像初嫁时那样显得害羞。否则会无异于妾，讨夫君之嫌。即便身份卑微的婢女，若守闺房之淑德，也能宛如正妻。

“朝夕心得”主要强调不可让夫君看到寝姿，因此须早早起床化妆，让夫君看到一张漂亮的脸。夫君看到妻子莞尔动人之脸，可免一日之灾。所以，在明治维新之前，日本女人裸露身体不以为意，在洗澡时面对一众男人也赤身裸体。但是若睡姿不雅被人看到，则如中国的女人裸睡被人看到一样，相当丢脸。尤其对上流社会的女性，要求当然更加严格。因此，女人的睡姿必须是双腿并拢，曲侧身体，这样方显得身姿优雅。杉本悦子谈及她出身武土家庭的教养时这样写道：“自记事时起，我晚上总是头枕在小小的木枕上，注意不发出声音……武士的女儿从小接受的教育是，即使在睡觉时也要控制好自己的意识和身体。男孩子可以四仰八叉，睡得像个‘大’字，而女孩子的睡姿则必须优雅地弯曲身体，睡得像个‘き’字，这意味‘控制意识’”。另外，对女孩子来说，基本原则是不可显得成熟老练，要使对方认为“你是我唯一的男人或女人”。闺房中是一对一，做的是“房事”，因此要尽量是对方看到平日看不到的自己，要有作为闺房风俗的“娇声痴语”，要显示出自然本能。

闺房中的事，说到底就是“秘戏技巧”即做爱技巧。中国古代有专门为王公贵族服务、传授“不老回春术”的房术家，他们撰写了不少论著，如《素女经》《洞玄子》等。这些论著有的在中国已难觅踪迹，但在日本却得以保留。日本人对其进行修改和编纂，使之成为“日本货”后，有的又成了“出口转内销”的中国货。例如，公元982年问世、由丹波康赖编纂的《医心方》30卷，就摘录了上述中国性学论著中的一些内容。之后，清末学者叶德辉又从《医心方》中摘录一些内容，编入由17种书汇成的性学著作《双梅景暗丛书》。改革开放后，海南出版社将此书影印出版，还出版了简体横排本标点本。有兴趣者，可以一读。 （作者系复旦大学历史学系教授、日本研究中心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