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6日，北海道胆振发生里氏6.7级地震。若非地震引发了大规模的山体滑坡，地震导致的伤亡不至于如此严重：死亡人数定格在41人，其中36人是在震中厚真町一带被泥石流活埋窒息死亡。若非地震引发了295万户的全道大停电，地震给人们生活带来的影响也不会这样显著。

放到现实生活中，没有“若非”。我们不能期待今后的地震不会带来山体滑坡和大停电，不能期待今后地震不会引起海啸，因此人们所能做的就是直面地震的可怕程度——尽管是在这个每天都地震的国家，政府在基础设施建设中将防灾作为重要考虑，每个人在生活中也把最坏的情况考虑在内。

在北海道地震前不久，一位资深媒体人在日本旅行时感慨道，“日本街头还有工整细腻的地理图示，无疑是学习了中国宋代汴梁临安的城建经验。据马可波罗记载，这些东方名城阡陌纵横，街巷繁复，每以地理绘图至于交汇处，图文精美清晰，一目了然，行人罕迷路也。”

有人不以为这是何等了不起之事，反倒认为这是守旧与落后的表现。电子地图面前，这也太原始了。是的，中国目前的超前和便利大多建立在电子设备、电力和网络以及廉价劳动力的基础上。刷卡和电子货币广泛应用，人们不再在钱包里放太多的现金；智能手机的普及，使街道旁的公用电话数量急剧减少；购物、共享自行车、外卖快递、网约车也已依赖于手机APP作为平台。日本在这些方面几乎没有能和中国媲美的广泛应用。大量使用现金，共享自行车定点且数量有限，网约车更因门槛之高而无法发展，外卖快递更不必说。

当一个省因地震陷入停电状态且立即无法恢复时，中国民众日常所依赖的“便利”一应全部消失，甚至会成为阻碍。手机电量有限且没有信号，周边没有公用电话，求救和咨询成问题；家中无储备粮，网购致使便利店稀少，紧急时的食物和水成问题；购物不可使用电子支付，骤然停电亦无过多现金，维持生活成问题。网约车、共享自行车，就更不能指望了。只有到这时候，人们才会发现自己生存能力已然接近于零。当然，灾难下的社会人情总比往日更浓，一切未必会陷入泥淖。

离家10余分钟步行距离的地方住着一位朋友。这次北海道地震之后曾想，东京如果发生这样的地震，手机电量用尽而不能依靠导航，或许还能依靠路边的地理图示寻过去。同时，也可以用附近的公用电话给家人报平安，咨询供水点和避难所。现金社会钱包常备纸钞，也方便在便利店、超市购买食物和水。

中国生活因电子设备、网络、电力变得更便利，日本因扎实的基础设施让社会在灾害面前也还能运转。学习中国的便利一点也不难，日本绝非在“技术上”实现不了，也并非是人们思想迂腐而不愿接纳。在自然灾害中发展的社会有深植的忧患意识：将一切附加的便利剔除之后，灾害发生后的社会还能被形容为“便利”吗？照着这样的标准，在每一次灾害之后去反省改造。在每一项让生活更便利的作为面前抑制住贪念，做周全考虑，比随波逐流更难得。

让生活更便利没有错，但它常常是以颠覆破坏“守旧”的生活方式为代价。若选择如此，至少保底的基础设施是需要考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