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日本权威媒体《朝日新闻》5月5日的报道，很多日本企业将陆续把注册资本金减少至1亿日元以下，“摇身一变”成为“中小企业”。如此由大变小，自然不是为了低调，而是意图减轻企业税负并且获取政府补助。乍一看，颇有“钻空子、占便宜”的感觉，与“诚实守信”的日本企业形象有所背离，但如果了解日本政府关于企业税负的规定，以及日本企业在疫情下的生存现状，便不难理解：日本企业的这一“减资”行为，实则是为了“合理避税”。

尽管日本对外是经济大国，但对内却是中小企业的天下。据2020年的数据统计，日本中小企业占日本全部企业的99.7%。而随着今年很多大企业减资降格的行为，日本中小企业的比例还将进一步提高。

“中小企业”在日本的定义是这样的：资本金3亿日元以下或从业人员300人以内的制造类企业，资本金1亿日元以下或从业人员100人以内的批发类企业，资本金5千万日元以下或从业人员50人以内的零售类企业，资本金5千万日元以下或从业人员100人以内的服务型企业，都属于中小企业。

而在税法的范畴里，可以享受法人税优惠的中小企业，不论企业性质如何，一概以1亿日元资本金为临界点。也就是说，只有注册资本金在1亿日元以下的企业，才能享受法人税低税率的优惠。这也是为何大企业相继将资本金缩减到1亿日元以内的主要原因。

事实上，在疫情爆发之前，已经有不少大企业通过减少注册资本金、缩小企业规模来规避法人税的税率。日本国税厅统计显示，2011年注册资金达到1亿日元以上的企业约有3万3千家，但在2018年度减少至3万家；2019年，日本上市企业中减资至1亿日元以下的多达18家。彼时大企业抽资减资的目的和动力，来源于日本政府为广泛推行新型支付方式而采取的经济刺激政策。2019年，由于配合消费税提高而推行的无现金支付返积分制度，其适用对象仅限于中小企业，因此很多上市企业纷纷抢搭政策的末班车，集体“瘦身”。

但在2020年，大企业的“瘦身”举动在疫情冲击的背景下，颇有“节衣缩食”的无奈之感。据《日本经济新闻》旗下QUICK的统计，2020年，仅上市企业中就有16家将注册资金减至1亿日元以下。

据报道，受疫情影响，运营居酒屋“庄屋”等的日本大庄公司，业绩持续低迷，尽管在2020年8月该公司将注册资金从86亿日元一举缩减至1亿日元，但仍出现了17亿日元的亏损。除了抽出部分注册资金来弥补损失之外，该公司也以此来减轻税负。

根据日本税法的规定，注册资本金在1亿日元以下的中小企业可以享受“亏损金退税”的优惠政策，顾名思义，企业亏损的情况下，亏损部分前一事业年度缴纳的国税税金可以申请退回。举例说来，2018年盈利但2019年亏损的企业，以及2019年盈利但2020年亏损的企业，其在2018年度或2019年度缴纳的法人税所对应的盈亏相抵部分的税费，是可以申请返还的。因此，对于像大庄公司这类的日本企业，只要将资本金降低至1亿日元以内，便可以享受退税待遇，可谓是“一举两得”。

进入2021年以后，居酒屋连锁Chimney、旅游企业JTB、ANA Sales等相继宣布将注册资金减至1亿日元以下，这一股“减资风潮”也扩大到了其他行业，比如由松下和索尼的OLED业务合并而成的JOLED，注册资金从877亿日元断崖式压缩至1亿日元。

俗话说“一口吃不成个胖子”，但日本大企业“一下变成了瘦子”，虽然是不违法的“合理避税”，但显然不是一个正常现象。尽管不能以道德标准去评价企业的减资行为，但这些企业所利用的税率标准是否存在制度漏洞，是需要反思的。

目前，日本税法上确实存在这个问题：不考虑企业盈利能力、而是按注册资金来划分税率，使得大企业不惜抽减资本金来达到节税为目的，让本就饱和的中小企业比例一再扩充，涌现大批的“巨大的中小企业”，这势必会造成经济社会的扭曲。

对此，日本执政党税制调查会的官员表示：“需要考虑是否有必要予以处理了”。期待日本政府“该出手时就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