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近几年舆论的一般说法，眼下的中日关系正处在改善的过程之中，以及按照某些官方人士的说法，两国关系已经重回正轨，即大致从2017年中日邦交正常化45周年始，两国关系不再像在此之前那样在众多国际场合相互进行外交攻击，双方总理也实现了互访，两国为避免海上冲突启动了“海空联络机制”并且为进一步合作又围绕所谓“第三方市场合作”等内容签署了一系列经济性的协议。即使在2020年由于新冠疫情突然爆发导致拟议中的中国最高领导人访日计划被暂时搁置，以及近几年两国间大规模的人员流动也被迫几乎停顿，但其中也有两国之间围绕疫情的相互援助和守望，甚至“山川异域，风月同天”的一句赠言曾感动了无数的人，而且两国政府间也确实在探讨在医疗卫生领域进行合作的可能性。

然而与此同时，我们也可以看到一些新闻报道，比如就在日本新政府建立之后不久，就仍然不断地强化和美国的同盟关系，不但最近将举行日美外长和防长的“2+2”会谈，而且据报道日本首相菅义伟也即将访问美国。甚至，日本政府还积极主动地推动日、美、澳、印的所谓“四国安全对话”及其“印太安全对话”机制，不但主持了四国外长会议，而且最近又积极促成了首次四国领导人线上峰会。根据媒体的一些报道，这一四国机制的主要针对对象，无疑就是中国。在中日存在争端的钓鱼岛问题上，日本新政府也要求新上台的美国拜登政府做出适用日美安保条约的承诺，并且日本舆论对最近中国人大常委会通过的《海警法》反应激烈。

在一些人看来，日本政府的对华态度是相互矛盾的，既想改善关系但又会做出一些让中国人不高兴的事。不过，如果从日本的角度来看，这样做也似乎顺理成章，即在对华政策上采取所谓“政经分离”的原则，即中日之间在政治和经济的不同领域其关系是不同的，当然其对应也就不同。也就是说，在政治和安全问题上，日本同中国有很多的不同，比如社会制度、价值观、国家发展战略、国民感情、对地区安全的责任与看法等等，在围绕钓鱼岛及其东海的争端问题上，两国的对立就更为直接了。但是，在经济和文化等软性领域，中日双方具有巨大的需求，即双方的经济合作与文化交流都规模巨大，给双方都带来巨大的利益。因此，即使在中日双方政治安全仍然存在问题，日本为了自己的政治安全利益而强化与美国及其他所谓具有相同价值观国家关系的同时，也仍然愿意同中国保持稳定密切的经济与文化关系。

其实，日本在对华政策上的所谓“政经分离”原则，并非眼下的新创造，早在20世纪50年代中日之间没有官方关系的所谓“民间外交”时期，那时的日本政府就既追随美国在政治上不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但又希望同中国做生意以满足日本一些企业的经济需要，所以就曾明确地提出“政经分离”的原则来处理中日关系，不过这一政策曾遭到当时中国政府提出的“政经不可分”原则的抵制。在今天，尽管日本政府并没有明确提出“政经分离”原则来处理中日关系，但其实质仍然是这一原则的实际运用。也就是说，只要中日两国关系的基本结构不变，即政治安全上矛盾对抗经济文化上相互需要，日本政府在对华政策上就仍然会采取“政经分离”的原则。（本文作者系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