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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做过731活体实验”——原731部队少年队员清水英男的口述
作者:田刚 李素楨  来源:日本新华侨报  发布时间:8/11/2020 6:42:03 PM
 

 


清水英男少年班合影,1945年3月于哈尔滨731部队)

清水英男,1930年生于日本长野县。1945年3月31日作为少年队员入伍731细菌部队。我们见到他时,还没等详细自我介绍,他就立即把当年在哈尔滨731部队自己所属少年班的合影照片;731部队名簿的复印件;在中学的讲演稿拿出来,让我们看。还没等我们问,他就指着34人的合影照片讲了起来:“后2排右第3人是我,前排左第2人是我们少年班班长。第4人是少年队长。他边想边说,认出了15人的姓名。他记得的名字都与西山教授整理出版的731名单核对上了,这是一张十分珍贵的历史照片。

这张照片是清水的战友保存下来的,至今已经74年了。11年前战友去世,妻子整理遗物看到这张照片,来电话告诉清水有一张当年的合影照片,问他要不要。因此,这张1945年3月入伍的合影照片得以保存至今。

清水能指出照片名字的15人,他们在731部队都分别做什么了?可是非常遗憾,他除了自己以外几乎一个都说不出来。

为什么照片是同期入伍战友合影,不知道各自做什么,也不能全知道姓名呢?这是731的秘密所在。入伍后,被分配到731的各个部门。上司明确命令:互相不能告诉自己所处部门和所从事的工作内容。所以清水只知道自己的工作情况。

“为什么入伍731部队?是志愿的吗?”他没有追忆的神态立刻就回答了。

“一切都是老师的宣传和推荐的。当时没有讲具体内容,只听说地点在满洲哈尔滨,可以以见习技术员的身份被录用。就这样,昭和20年3月,国民学校高等学科毕业后第三天,我就前往哈尔滨了。入队当时,我只有14岁。同时入伍的队员还有34人,其中从我们伊那地方去的有11人。另外,和我同班的还有两名女同学,桥爪美好、桐山好子也入伍了,她俩去了新京(长春)439部队。”

“照片是出发时照的吗?”

“不是,是我们刚到731部队的合影。背后是我们少年队员的宿舍。”

8月15日日本投降前后,你门当时的状况是什么样?”以下是清水的回答。

“昭和二十年八月九日早晨,苏联参战,空袭哈尔滨。那天到中午一切都是平静的。到了下午,情况突然发生了变化。晚上,苏联开始了空袭,投放照明弹。虽然我们躲进了防空洞,但在洞里一直被蚊子叮咬,非常想出去,那天真是一点也睡不着。八月十一日早上,前辈研究员们说‘还在冒烟呢'。我想那烟是不是正在焚烧关在特别监狱里的‘马路大’们尸体的烟呢。八月十二日,命令我进入特别监狱里面,拾掇烧后的骨头。当这个工作结束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开始了搬运火药炸弹,准备炸掉特别监狱。再然后就接到了退避的命令。我看见特别监狱被爆破,那碎片飞到超过大约五层楼那么高。昭和二十年八月十三日,命令搬运,开始货物装车。说是八月十四日早上开始移动。那时我被叫到实验室,接受下一步的部署,发给了自杀用的手枪和氰酸钾,并且指示说如果万一被俘虏了,就要当场自杀。那天傍晚,我带着自己的行李登上了专线列车。八月十五日的早上到达新京(长春),在那里得知日本战败了。那个时候,列车停了,待机了一天。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出发,我下了车,想去附近吃点东西。突然收到将要发车的联络,又急匆匆的返回车里。八月十六日早上,终于到了奉天(沈阳)。当时二期生的一名前辈对我说:你们回日本去吧我就在(奉天)了,当土匪去。直到那一刻,我才第一次知道,可以回国了。前辈说完和我分别了。从那以后,我便开始进入朝鲜半岛,先是到达了釜山港。我在港口扔掉了自杀用的手枪和氰酸钾。再从釜山出发,通过部队的运输船到达了山口县的荻市,从荻市移动到下关附近,经过广岛回到老家。在广岛的时候,我看到了被原子弹轰炸过后的悲惨的景象。”

“听说当时对你们还有什么规定的,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回国的时候需要我们恪守三条誓言。第一,隐瞒自己731部队的服役史。第二不要任政府公职工作。第三,队员之间不能相互联系。在这三条之外,对我还另加一条,不能在医院工作。”

“当时你们少年队员才14、15岁,在731部队里具体做什么?”我问。

“其他人做什么,不清楚,属于机密。有命令的,不允许互相询问。我被分配到了教育部的实验室。早上,上班的时候换上无菌的白大褂,然后开始以病原菌的基础知识(细菌检查法,培养基制法,灭菌消毒法)为主的学习。具体工作是提起小老鼠的尾巴,瞬间它头向下,四脚伸直,屁股眼张开,在那里迅速取出液体放入瓶中。然后液体被送到哪里,如何检测,我都不知道。其他的事情比如还会检查过滤器过滤过的水等。

还带我们考察过当地居民的生活卫生状况。那时,当地的居民,使用的是一种高台地板式样的厕所,排泄物是直接落到厕所下方,而且可以直接看见排泄物。是十分不卫生的生活环境。我个人的见解是,这种考察是为了了解日本士兵在实地战斗的时候,在那种不卫生的环境下,会不会生病,以及调查水质变化的情况等。”

“入队的第一次工作还记得吗?”我问。

“那是永远也忘不了的。我第一次工作是被上司带着参观标本室。在去标本室之前被告知:‘要成为外科医生的话,至少需要完成至少三具遗体的解剖’。陈列室内的情况是:有人体各部位的标本,浸泡在装有福尔马林的容器里。后来我才知道,那些标本就是马路大’(即被抓获的间谍或怀疑是间谍以及抗日运动人士)经过活体解剖实验后被制成的标本。当时看到那些玻璃瓶里的标本,晚上不敢睡觉,就是睡了也被恶梦惊醒,坐起来。那之后我就一直做细菌毒性取样的工作。你知道森村先生出版的《恶魔的饱食》吧。有个女性马路大为了救助自己可爱的孩子,对于任何残酷的实验都忍受了下来,这件事是真实存在的。但结局却是人类无法想象的,母女俩人都成为了悲惨的标本。就是现在我一看到我的孙子,就想起浸泡在福尔马林的大玻璃瓶中的全身少儿。

除了‘马路大’以外,就像《恶魔的饱食》描写的那样,也有让少年队员食用混入病原菌的食物,观察他们食用后身体有无异常变化。

我有一次接受了前辈研究员给的馒头,吃后就发起高烧,超过42度。大概持续了一周时间。在那期间,不给我治疗,送来的饭菜,照样拿回去,高烧得根本吃不下,只能在床上躺着。每天卫生兵过来一次,给我测量体温和心跳数。每天如此,测试了一周后,给我注射了一针,体温立刻降了下来。那个时候命令我接受注射的事情不可向外透露,你自己知道即可。还有,被细菌感染的队员和研究者,也有多数人殉职了。其中也有日本人被用于活体解剖实验,而牺牲掉的。比如筱冢见证了他的友人被鼠疫菌感染的少年队队员平川三雄被活体解剖的过程。筱冢是这样叙述的:

平川三雄当时已经被特别班的队员剥光衣服,全身赤裸地绑在解剖台上。(中略),他眼神空洞并留着眼泪,嘴巴无力的张着,哈啊哈啊的艰难的呼吸着。腹部在那个时候也在抖动,像是波浪一样。(中略),‘少佐殿下,少佐殿下’,虽然平川在拼命的叫着,但是房间内却死寂一般。在我的脑袋里,浮现出了在加入石井部队的时候,平川妈妈对我说,‘请和三雄好好相处啊’,还给了我一个小水果筐。还有入队以后,和他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在脑子里像旋涡一样的翻转。正当我在想‘我要拯救他’,并且我的手已经伸到药箱里准备拿止血剂的瞬间,大山少佐下达了对平川全身进行检查的命令。‘开始!’(中略),江川技师反手握着解剖刀,从上腹部刺了下去。‘快救救我啊’,之后听到平川发出了呻吟。江川技师的手抖了一下。‘你是个什么东西’,江川技师一口气从后面划到前面,同时快速的放下解剖刀。用另一把刀开始划开了胸部的皮肤。鲜血通过解剖台的血槽,巴塔巴塔地往下流。血就要流光了,听见了一声悲鸣。‘畜生!’,平川喊了一声。也就是那个时候,解剖台上,他的内脏不断的从他的身体里被掏出来,他就这样死了。”

听他讲述我不由得汗毛竖了起来,眼前浮现出“马路大”被解剖的惨景。清水还告诉我,731部队里有画师。他看我有些不解,便说:“我曾经和一名画师同住一个房间里。他住在用屏风隔断的房间的那边儿,在寝室时,画一些花和哈尔滨寺院的画。为什么部队里有画师呢?当时的情况是,利用画师的绘画技术可以正确的记录‘马路大‘在被做活体解剖实验时候的样子和状态。正因为当时也还没有彩色照片,为了把做实验时的色彩和样子栩栩如生的记录下来,所以731部队有画师吧。”

“你们当时想家吧?”清水老人用他们宿舍反暴力的事件回答了我们的提问。

“当时,管理我们少年队员宿舍的T班长,他一直用暴力手段管理我们,动不动就殴打,甚至于打到身体麻木为止,少年队员们都叫苦不迭。一部分少年队员计划决定对T班长进行复仇。有一天晚上,在暗黑的少年队宿舍里,T班长被几名少年队员袭击殴打,半生半死的从少年队宿舍逃了出去。从那以后,T班长就不在管理少年宿舍,改任为石井队长的侍卫保镖了。当时十四岁到十七岁的队员们是明明知道反暴力殴打T班长,会被以违反军纪而被告上军事法庭审判,甚至于被枪毙的。但有的前辈已经知道了当时的战场战况,抱着这样反暴力的行动,可能有被送返日本的一点儿希望吧。”

“您从什么时候开始讲述自己731的经历?”清水老人没有立刻回答,他脸色沉重地思考了一下儿后便讲述起来:“去年,一位日本名牌大学法律系毕业的现任参议院议员出版了一本书,这本书叫《我们不需要这样的媒体与政党》,书中写道,‘731部队的事情是假的,所以我们日本是不可能有战犯的。’但是,确实有几个下级战犯被处以极刑了。被迫承担责任的人,不是最上层的当权者,反而是下层军官或官员,这完全是扭曲了事实。那么,究竟是谁扭曲了历史呢?我觉得,731部队至今仍然在影响着日本的政治。那场侵略战争的悲惨与众多牺牲,若要让后代承担这份责任,则是非常辛苦的。但我觉得历史事实就是历史事实,不能诋毁歪曲它,要让后人接受那一历史事实,为了孩子们的未来,为了世界的和平,所以3年前,我站出来讲述自己的在731细菌部队的经历。

我当时,相当于现在初中三年级学生的年龄,服役于731部队只有短短的5个月左右就战败了。虽然当时不知道实际情况,但是后来得知自己在那段时间里,作为731部队的一员,对他国进行侵略、人体实验、细菌战的犯罪而反省、道歉。我要把真相告诉后世!”(口述者:原731部队少年队员清水英男 访谈、整理:田刚、李素楨)


(左为受访者原731少年队员清水英男,右为访谈者李素楨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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