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司马迁《史记》卷一百一十八《淮南衡山列传》的时候,不少人把着眼点放在“两代诸侯,一个命运”上面。因为司马迁在这卷里面讲述了,汉高祖刘邦的小儿子刘长曾被封为淮南王,到汉文帝在位期间,因为骄恣不法被流放巴蜀,结果是死于途中。但是,刘长的三个儿子并没有受到什么牵连,仍然分别被封为王,长子刘安为淮南王,次子刘勃为衡山王,后来徙为济北王,三子刘赐为庐江王。谁料,到了汉武帝在位年间,二代淮南王刘安联合弟弟衡山王刘赐准备反叛中央政权,最后因为机密泄露,落得个身首两异的悲惨现场。这样,两代淮南王——刘长和刘安,都是因为反叛遭死,就让人有点在惋惜的时候,不得不思考:如此皇亲,为什么要反叛皇帝?
通常说来,将相对皇帝不服,大多是因为屡立战功,“功高震主”后就想直接做“主”了。而皇亲对皇帝不服,则大多是因为血缘,凭什么出自一个血缘,你就当皇帝呢?
细读《淮南衡山列传》,可以看出第一代淮南王刘长的反叛另有原因。说起来还是高祖八年(199年),刘邦击败韩王信的残余凯旋归来,经过赵国东垣(今天河北正定县南)时心情极佳。当赵王张敖把自己的“美人”献上后,刘邦一“炮”中的,让她怀上身孕。赵王张敖很识趣,不敢把这位“美人”继续留在内宫,而是给她“筑外宫而舍之”。后来,赵王手下的人看不惯刘邦这种“处处留种”的流氓做派,有意反叛,赵王以及这位“美人”都受连累被刘邦抓到京城长安。
这位“美人”在监狱里告诉狱卒“得幸上,有身”,传到汉高祖刘邦那里,他采取的态度是“未理”。一个“渣男”形象顿时跃然纸上。等到“美女”生下刘邦的小儿子刘长以后,她实在无法忍受这样忘恩负义的“渣男”,愤然刚烈地自杀了。这个时候,刘邦好像良心被发现了一样,不但后悔了,还让吕后代为领养。从这个细节看,刘邦偶尔也会做“暖男”的。
延伸说来,历史上像刘邦这样时而对家人冷酷无情、时而对家人嘘寒问暖的“皇帝”,并不止一人的。我以为,对于他们,已经不能够按照对一个男人、一个丈夫的标准来来衡量和要求了。他们的经历与他们的地位,都让他们拥有了特殊的“家国情怀”。对于他们来说,个人的“小家”随时可建,手中的“国家”须臾不可放松。所以,在很多时候,他们对小家表现得近乎残忍的无情。
问题是,当一个男孩成长为一个男人以后,特别是知道了自己的母亲是被父亲抛弃的,知道了有人能够救助自己的母亲却因畏惧权势而不肯伸手救助,知道了自己的母亲无法忍受这些而自杀身亡的时候,他能够不怨恨在心吗?是的,淮南王刘长就是因为这些而“早失母”,心中也从此根植下“报母之仇”的志向。
因此,第一代淮南王刘长的反叛是情有可原的。(2020年6月14日写于东京“乐丰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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